東蒙國雖然以馬上民族自居,但飼養騾馬畢竟費錢,尤其到了秋冬兩季,一匹大馬需要儲備幾千斤草料,平日裏還要由專人看護,拉車時還要馬夫駕轅,不如請人拉腳來的方便,既省心又省錢,所以東蒙國幾個大貨棧運輸,大半依靠腳夫拉腳。城鎮養馬不像草原放牧,放到草場隨便去吃,兩三個人帶著獵狗就能放牧數十上百匹大馬。
周同第一趟拉了五百斤貨物,這還是央求老板加了二百斤所得。剛去貨棧應招,老板初見小夥子身高馬大,當時就應下了,後來一問才十歲多大點兒的孩子,真想辭退了。周同好說歹說,最終留了下來,頭趟活兒給了三百斤,周同多次央求,並雙手舉起一個一百多斤的小磨石,這才獲準增加了二百斤。
如在平時,單手舉起那個小磨石也不在話下,上次受傷太重,舉完那小磨石也已過了兩個多時辰了,到了此時,心口還在隱隱作疼。周同拉著大轅,心裏想著貨棧裏的事情。
領頭的把頭叫好必圖,官譯音‘有福’,姓阿拉坦,也算是阿拉坦王族的族人,就是離直係太遠了,早早被拋棄在邊緣地帶,與平民一樣生活勞動。好必圖對腳夫不錯,大夥兒都挺服帖他,大都稱呼他‘金把頭’,有些幹的年成長了的,便直呼其名,叫他金有福。好必圖從不生氣,總是笑嗬嗬的和大夥兒開玩笑,隻是有一點,不要毀壞車上的貨物,更不要做偷竊之事,這是好必圖的底線,也是他身為把頭的職責。
一行人拉著大車,行在官道上有說有笑,金把頭沒事兒就會拿人開涮,總能把大夥兒逗笑。貨棧給每位領頭的把頭分配一匹騾馬,供其騎乘,金把頭卻從不騎他,有些腳夫問他為何不騎,金把頭倒是有一大把的道理,“嘿嘿,騎騾子?我才不騎它呢,天天坐在上麵晃蕩,把腰都搞壞了,回到家裏,腰壞了不能幹活,努力了不能結果,老婆子會不願意噠!”惹的大夥兒一陣哄笑。
金把頭那匹騾馬背上羅了高高大大的一羅被褥,兩邊掛滿了水袋和食袋,都是拉腳的腳夫的。腳夫是下苦的活兒,行在路上,誰舍得去客棧花錢睡覺,都是就著路邊的寬闊幹淨地方鋪開被褥到頭便睡。能給大夥兒減輕點負擔,金把頭總會想辦法減輕。
清早趕路,到了晌午分吃了一頓幹糧,這會兒大夥兒的肚子都餓了,沒金把頭發話,誰也吃不到啊。“驢兒們,今天咱們出發晚了半個時辰,這當今的天黑的還是早些,看看,眼看日頭就下去了,咱們趕了還不到一半路。我看哪,驢兒們再忍耐一會子,多趕幾步路,完了活兒,我多給酒喝啊!等趕到前麵的老榆林,放開了吃,吃完了就睡,行嘛?”
車隊比較長,好必圖扯著嗓子叫喚,盡量讓所有的腳夫聽得到。靠前的一位老腳夫吆喝著說道:“那還不行?金把頭發話了,咱們敢不聽?是吧有福,嘿嘿,到了老榆林,還想不想喝酒?”前後的幾個腳夫問道:“怎麼?不到地頭也有酒喝?”
老腳夫沒等接話,好必圖扭著屁股過來了,“老叫驢,誰說有酒喝了?我說完了活兒,才有酒喝!”老腳夫笑道:“有福兄弟,說出的話可不能當屁放了,是不是?”“我他娘的沒放屁,你瞎掰……”前後幾個腳夫聽了嘿嘿笑著應景兒,“是啊,人家金把頭沒放屁,你咋就說人家放了呢?”前頭一壯實的漢子笑道:“喂,金把頭,你到底放屁了沒有啊?”
“我他娘的沒放!”好必圖紅臉一紅,衝著老腳夫道:“老叫驢,你給我說清楚,我啥時候說到了老榆林給酒喝?”老腳夫笑道:“有福兄弟,你看你,剛說出來的話就忘了,你不是說多給酒喝嘛!”“嗯?我是說多給酒喝,但我沒說到了老榆林給酒喝!”“哎咦,金把頭,您剛才是不是說,我多給酒喝到了前麵的老榆林?”
好必圖反應慢,老腳夫接著喊道:“剛才大夥兒都聽清楚了吧,是不是金把頭說多給酒喝,到了前麵的老榆林?”前後幾個腳夫聽了,金把頭剛才確實是這樣說了一句,可是前麵還有一句‘完了活兒’呢,可誰管這個呢,紛紛回應道:“是,我們都聽到了,金把頭確實是這樣說的!”
這一下老腳夫來了勁,“有福兄弟,你看,大夥兒都這麼說了,你總不能說我們都聽錯了吧!”好必圖思索出了頭緒,罵道:“你個老叫驢,我是說,完了活兒,我多給酒喝,等趕到前麵的老榆林,放開了吃!沒說到了老榆林喝酒!你他娘的驢耳朵啊你!”老腳夫不搭理好必圖,大聲喊道:“夥計們,咱們這些出苦力的驢兒們,還他娘的長了驢耳朵,人話都聽不懂了!我看那,咱們也別喝酒了,也別吃飯了,路邊啃點幹草得了,省的有人看著咱們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