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殿元這個時候剛下飛機,臉色鐵青地坐上了前來接他的車。
撥出電話薑殿元的第一句話,就讓司機、保鏢和陪同的公司高層都噤若寒蟬,不敢發出絲毫的聲音,生怕無端觸怒了正承受喪子之痛的薑殿元,惹來無妄之災。
電話那端,王忻城的聲音不緊不慢地傳了過來:“薑董何必發這麼大火呢?有什麼事情坐下來慢慢說,何必一上來就說死說活的呢?”
薑殿元不願跟王忻城打嘴官司,直截了當道:“王忻城,我兒子已經死了,這件事已經沒有什麼可商量的了。半小時後,我到你南山堂去,這次一定要讓易言為我兒陪葬!”
說完他便掛斷了電話,臉色陰沉地靠在座椅上。車裏氣氛一時更加壓抑了。
司機也是心思靈活的人,聽到了薑殿元的話,已經轉頭向江湖總舵——南山堂一路飛馳而去了。
王忻城聽著電話發出嘟嘟的聲音,眉毛一揚,看向了對麵的王小野道:“你都聽到了,薑殿元甚至已經直接回京都市了,這件事恐怕難以如你所願了。”
王小野沉默片刻,抬起頭堅定地道:“我還是那句話,小言不能有事。誰要殺小言,就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
他聲音不大,卻鏗鏘有力。福伯站在門外也聽得一清二楚,不禁輕輕喟歎一聲,搖了搖頭。
王忻城眼中似乎閃過一絲笑意,緩緩道:“知足者常樂,能忍者自安。這是我從小就教給你的,有些事情,不是全憑一腔熱血就能做成的。”
王小野眯了眯眼,道:“老王,有事情,當忍則忍,所以薑明之前跟個跳梁小醜一樣在我麵前晃來晃去,我都沒有想過要把他怎樣。但是薑殿元想要小言的命,我是無論如何不會再忍下去,也不會答應的。”
王忻城站起身,一隻手揉了揉因為睡眠不足而有些發緊的眉心,緩步走到王小野身邊道:“兄弟之誼,手足之情,這也是江湖義之所在。但是你要清楚,易言並不是江湖中人,保護他也隻是你的一己私事。我不能隻為了你的私事,罔顧手下兄弟的性命。除非,你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複。”
王小野目光炯炯:“如果江湖中人隻能委身在江湖的庇護之下,卻不能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那江湖還有什麼道義可言?如果江湖被薑家欺上門卻敢怒不敢言,那江湖還有什麼威嚴可言?而且,如果我王家就這樣認慫了,那老王你還能好意思坐在這個位置上麼?”
王忻城已經繞到了王小野身後,燒上了茶水,聞言輕聲失笑道:“怎麼還扯到我身上了?”
王小野也站起了身,看著王忻城的背影。
王忻城個頭不高,大概一米七左右的樣子,昔日被王忻城架在脖子上騎大馬的王小野,如今已經比王忻城高出足足半個腦袋了。
王小野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波動,眼前這個男人雖然已經站在了江湖的頂點,即便放眼全國,也是一位權勢滔天的大佬。
但他畢竟老了。王家一步步登頂,江湖一步步煥發生機,這些輝煌的事跡,像是一盞盞耀眼的明星,讓王忻城顯得高大不凡,同時,這裏麵也暗藏著一把把刀,催白了他的鬢角,催皺了他的眼角。
王小野忽然有些不忍,但是為了易言,他沒有後退的餘地。如果不能說服王忻城,單憑自己,能調動的力量太小了,完全不足以保護易言安然地渡過這個難關。
他抿了抿嘴,心中暗道:老王啊老王,這次就讓我任性一回吧。我想如果沒有江湖的話,你一定也會支持我的吧?
王忻城見王小野久久不語,微笑著回過了頭道:“你之前說你懂得了更多我不明白的東西,難道就隻是這些麼?”
王小野站起身,等水燒開,拿起桌子上的紫砂壺,給王忻城倒了一壺茶,又放回到了桌子上。
王忻城有些意外地看了看王小野,眼中帶著一絲笑意,走回了桌子旁。
父子二人再次對麵而坐。
王小野沉聲道:“我有一個故事想講給你聽。”
王忻城一手摩挲著紫砂壺,似乎在暖著手,一邊嗯了一聲。
“從前有兩個好朋友……”王小野剛開頭,王忻城便噗哧一聲笑了,道:“沒想到你都二十好幾的人了,講故事還是這麼老套的開頭。”
王小野瞪了他一眼,有些氣惱道:“還笑?還不是小時候你都是這樣講的?毀了我童年時候洶湧澎湃的想象力啊!”
王忻城倒了兩杯茶,推給王小野一杯,忍住笑道:“好好,我不說了,你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