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狐之身殺母仇(3 / 3)

“主上……不,喬喬,你想知道什麼?”

“你還是叫我主上吧。”我淡淡道,“至少,殺魂穀裏的人都是這樣以為的。”

“好……”聲音在顫抖。

“告訴我,我是不是天狐?”我聲音猛地拔高,不自覺地捏碎了手裏的茶杯,“不要騙我。否則,我就殺光所有狐族人。”言畢,九條尾巴破體而出,在牆上舞出鬼魅的影子。

這句話說得很有氣勢,所以姑姑再次跪在了地上,砰砰砰地磕頭:“我說!我說!”然後,姑姑啞著嗓子,說出了我沒在夢裏見到的場景。

八百多年前,屠辛成功地救出了白夕的魂魄,但那時她的魂魄已被鎮魂石所傷,孱弱無比。好在屠辛想出了一個法子,那便是尋一個健康的軀殼,把白夕放進去靜養。假以時日,白夕的魂魄養好了,說不定就會醒來。

可合適的軀殼卻又哪是那般容易尋找的。姑姑和屠辛找遍了三界六道,幾乎把每一隻狐狸都試遍了,但白夕九尾狐的魂魄實在太強,一般的軀殼哪裏容得下。就在這個時候,他們在茜山南陵一帶尋到了一隻懷孕的天狐。

那便是我的母親。

天狐與九尾狐一樣,都是極為尊貴的神祇。但天狐生性低調,數量稀少,早有滅絕的傳聞。姑姑和屠辛發現白夕的魂魄居然能和天狐產生共鳴,也就是說,天狐的軀殼可以容納九尾狐的魂魄。

屠辛當即要捉拿那隻天狐。

那天狐法力高強,唯一的弱點便是懷著孕,不能放開手腳。二人癡纏了七天七夜,最後屠辛說:若是這樣鬥下去你遲早要敗,腹中的孩子恐怕也保不住。反正我們要的是你的皮毛,跟你孩子無關。不如咱們來做一個交易,我讓你順利產下孩子,保證不傷你孩兒性命。你就乖乖獻出皮毛,如何?

何其殘忍不公的交易,但天狐為了腹中的孩子答應了。

十日後,天狐當著他們的麵產下了一隻金光燦燦的小狐狸。那小狐狸長得極其可愛,天狐抱著孩子拚命舔舐,終於聽到孩子“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天狐將孩子銜去遠方,挖個坑將她埋了起來。做完這一切,她乖乖地回來受死。

“她,是怎麼死的?”

姑姑閉上眼,似有不忍:“屠先生放火燒死了她。”

果然,果然。夢裏的場景猛地出現在我眼前,我似乎看到她在地上爬行的模樣,那淒厲的慘叫縈繞在耳。

“主上,不……喬喬,是我們對不住你。”

“出去。”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像冷冰冰的石頭。

“我自知道歉無用,若你願意,我可一命償一命——”

“滾出去!”

“砰!”姑姑被靈壓震懾,最後飛了出去。

“噗——”

一口鮮血噴出,我感覺好多了。這口血在我心頭鬱積了許久,今日終於噴出來了,噴出後心口撕心裂肺地痛了起來,宛如有人拿著鈍刀抽插。痛啊,真的很痛。

此事以後,姑姑再未拜訪。我聽說她受了重傷,在病榻上纏綿了數日,想來我那日讓她著實傷得不輕。狐族問起,姑姑隻說是舊傷複發,並無大礙。但問題在於,前不久我生病時姑姑十分殷勤地端茶倒水,但輪到她病時我卻連一聲問候都沒有,這讓狐族眾人十分不滿。

我聽見他們背地裏叫我白眼狼,說我仗著身份尊貴就目無尊長。對於這些評價我都一一笑納了。

我的老大哥帝江卻最聽不得人嚼舌根,不巧他還十分看重我這個小妹,所以當著狐族的麵發了一次威,他們便萎了。

日子過得相當瀟灑,但我的殺母仇人卻過得更瀟灑。

我打不過屠辛。

猛地想起帝江似乎和屠辛打過一架,若是叫上帝江,說不定還有勝算。當我小心翼翼地問到那日的戰局時,帝江十分爽朗地承認了:“老子打不過他。”

啊?

帝江又道:“屠辛那廝不愧是鳳凰,老子那天跟他打了一架,最後打輸了。老子答應過他,輸了就跟他來殺魂穀,所以老子來了。”

承認得真果斷。帝江又哈哈一笑:“老子也不吃虧,雖然打不過他,但拔他兩根毛還是可以的,小狐狸你要不要?老子送給你。”說罷,還沒等我答應他就拿出了幾根彩色的羽毛。握在手裏輕飄飄的,甚好。我也就接受了這個禮物。

此後,雞毛撣子上多了兩根毛。

帝江嗜酒,我卻喝不得,因知道自己醉後的醜態。所以每每與帝江飲酒時我都以茶代水,當一個倒酒小童。每日把酒言歡,聽帝江講著天南海北的八卦感覺也是不錯的。這樣悠閑的日子過了五天,突然傳來消息,說姑姑的傷勢已經好多了,能下床行走了,但下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鼎窟拜見屠辛。

聽到這裏,我的心“咯噔”一跳,不好的感覺湧上心頭。姑姑這般焦急拜見屠辛,莫不是要將我的真實身份說出去?轉念一想,說出去就說出去,大不了就是灰飛煙滅。這個世上本就沒有什麼值得讓我留念的。

想到這一層,我端起帝江的酒碗咕咚咕咚地喝幹淨。帝江一愣,隨即哈哈大笑:“不錯,好酒量,不像貓舔水,老子喜歡。來,接著喝!”

那一日,我把它當作這輩子最後一天來過。喝了許多酒,多到腦袋都發暈了,才被帝江拎回小屋。

醉後就睡,睡得很沉。後半夜時突然喉嚨發癢,我被生生渴醒。月光透過窗戶照了進來,在地上逶迤出一道道長印。在縹緲的月光中,我見到了最不該見到的人。

也許是上天垂簾,也許是酒後夢魘,但他就這樣真真地站在我的麵前。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管這是夢是鬼,我撲進他的懷裏。

“顧奕。”我聽到自己的聲音沙啞,還帶著些許哭腔,我將臉埋進他的懷裏,“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顧奕,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

音落,“撲哧”一聲,燭台亮了,我感到手腳發麻。燭火照亮了一切,方才的幻象驟然消失,懷裏的人動了動,將我推開。我這才發現,自己抱著的人不是顧奕,而是我的殺母仇人,屠辛。姑姑則站在一旁,臉色晦明難辨地望著我。

“你喝酒了。”他微微皺眉,一把推開了我,“我說過,不準再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