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窩子土匪一般的人就坐了下來,老鴇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張溝壑縱橫的臉皺在了一起,連連賠笑:“各位大爺,前麵有一座醉仙樓,裏麵的東西最是美味,不若今兒我作陪,請各位去吃一頓如何?就當招待不周給各位的賠罪了。”
顧奕“啪”的一聲拍在桌上,似笑非笑道:“哦?你的意思是我們連飯都吃不起了嗎?”
老鴇灰了臉,閉上嘴。
不消多時,飯菜都端了上來。顧奕拍了拍正和一隻雞腿鬥爭的侍書道:“你把喬喬弄到廂房裏去。”
侍書苦了臉:“世子,這……”
顧奕一個冷眼殺過去,侍書乖乖地閉上嘴。
不多時,侍書扛著個麻袋走了進來。老鴇趕緊引路,騰出個廂房來。顧奕又喊了一個名字,後方走出一料峭倩影,一身紅衣,頭上還戴著一個鬥笠。
“你上去幫侍書,順便給喬喬洗個澡,換身幹淨的衣服。”
女子點頭。
顧奕的眉頭又皺了起來:“記得把她的臉給我洗幹淨。”
女子行了一禮,款款而上。看身形應當是美麗佳人,雖看不清容貌,但眾人總覺得自己挪不開眼。直到倩影隱入樓中,眾人才意猶未盡地回過頭來,顧奕轉頭望了望出神的老鴇,笑道:“現在,大家也吃飽喝足了,你該把姑娘們請出來了吧?”
02
袋子解開後,我花了些時間才適應眼前的亮堂。
我想伸個懶腰,碰到手上的鐐銬時才反應過來,我的手腳都被束縛了。
天殺的顧奕!
約是注意到我臉上的猙獰,侍書躲在柱子後,遲遲不敢出來。發現我正往他這裏瞟,他更是抖成糖篩。
我不耐煩地問:“可是到了瀛中?”
“是。”
“今兒是什麼日子?”
“三月了。”
我默了一默。三月了,我離開湄山林這麼久了。
侍書膽戰心驚地遞過一杯茶。我因為手腳都被捆著,不能伸手接過,隻能仰起頭讓他來喂我。我將茶水喝光,又“撲哧”一聲全部噴在他的臉上。
侍書愣住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你……你這人好不講理……”
我白了他一眼,惡狠狠道:“對你這般細作,不必講道理。”
侍書委屈地紅了眼,嘴巴一撇,險些哭出來。
這些日子,我吃了不少苦頭,其中侍書出了不少力。
那日我策馬逃走,剛剛跑了幾步就聽到“嗖”的一聲,隻見一支長箭破空而來,準確地落在馬腿上。馬身一顫,跪在地上。又一支箭飛了過來,插進馬頸。
我被甩出,穩穩當當地紮進雪裏。
顧奕走過來,將我拔了出來:“喲,準備去哪兒?”
我一抖,指了指前方的小樹林:“前麵……前麵空氣好,我去換口氣……”
“是嗎?”他蹲下來,拍掉我身上的雪,“我怕你走過去後就沒氣了。”
我十分痛苦地閉上眼。
顧奕的手伸了過來,兀自拂過我的臉,隨後落在被我咬碎的鐵鏈上:“牙口不錯啊。”
我抖了抖。
他的手又伸了過來,放在我的唇上:“既然這樣,不若我卸了你一口牙,再敲斷你的手腳,如何?”
我“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趕緊抱住顧奕的胳膊求饒,說以後再也不跑了,打死也不跑了。
他無奈地看著我:“你委實不聽話了些。”
顧奕站了起來,慢條斯理地寬衣解帶。我瞧著落在地上的披風、皮裘,顧奕身上僅剩下一套中衣,看他的動作還要繼續脫。
我吸著鼻子瞅了瞅周圍的環境,黑燈瞎火,的確是奸淫擄虐殺人放火的好地方。
顧奕這廝,不是想對我做那檔子事吧?
我想起那日他誤以為與我雙修,事實上卻不過是抱著我睡了一夜後那失望的表情。
我咽了口唾沫,提點道:“顧……顧奕,你這樣,怕是不太好吧?”
“嗯?有何不好?”
我指了指身後的火光,小心翼翼道:“他們還在等你,你若是要行這雙修之事,也得找個沒人的地方不是?”
他停頓片刻,了悟地點點頭:“唔,是這個道理。”
我鬆了口氣,他卻半蹲下來猛地湊近:“可這與人少人多並無關係。”
“嘎?”
我隻覺得手腕一涼,抬頭才發現一條通體烏黑的鐐銬掛在了上麵,目瞪口呆之際卻見顧奕又把衣裳一件件地穿上了。待最後一件皮裘穿好時,我才反應過來,這鐐銬居然是他腰帶上的裝飾物。
不過,這小拇指粗細的鐐銬能困住我?
顧奕似乎看透了我的想法:“此乃玄鐵鏈,世上最堅硬的東西。若是你連它都能掙開,那這世上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困住你了。”
我隻當顧奕那廝吹牛,沒放在心裏。後來才發現,這細如小拇指的鐐銬的確牢固無比,無論是燒是烤都不能磨損它分毫。
而我的地位也從寵物輪到囚徒,被關進了囚車裏。
侍書也回到了貼身小廝的位置上,每日伺候顧奕飲食起居。侍書心善,照顧顧奕時也時常照拂我。
大約是被顧奕折磨得久了,侍書與我頗有同病相憐的味道。他時常與我磕牙,多是哭訴顧奕怎麼折磨他的。
譬如:“世子讓我洗衣裳,一件衣裳得洗三遍,衣服不能發皺,不能發毛,不能脫絲。若是有一樣達不到要求,世子便揮起鞭子抽人!”
又譬如:“世子吃食挑剔,不能鹹了,不能淡了,不能苦了,不能辣了。若是有一點不如意,就當即掀桌子打人!”
聞者驚心聽者流淚。我說不出什麼寬慰的話,便絞盡腦汁與他一同咒罵顧奕。
侍書瞧著我罵得這麼狠也忘記揩淚了,隻是目瞪口呆地望著我。
一日,我靈光一閃,問侍書:“你是否每日照顧顧奕的飲食起居?”
侍書點頭。
“那你是否照顧他更衣穿鞋?”
侍書再點頭。
“這就對了!”我激動地拽住侍書的手,“那你不是有機會接觸到玄鐵鏈的鑰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