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最後還是跟著他走出了病房,走到了外麵的長廊上。
跟走到長廊外,醫生立刻就停下了步伐。轉過身來看著我。
而我也跟著他停下,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診斷醫生,我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停下來。
但是那一刻,我心裏卻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真是她爸爸?”診斷醫生還是有些不相信我的身份。
“對,我是。我孩子出了什麼情況?”
被我一問,診斷醫生麵色有些為難,兩道粗眉也皺了起來。
“我有個不太好的消息要告訴你。這件事你最好能接受。”說著,診斷醫生歎了口氣,從手裏拿出了一份資料遞給了我。
聽到診斷醫生的話,我的心當時就戈登一沉,心跳都開始加速起來,我的直覺告訴我,恐怕雪綺身上真的要有什麼事。因為此時此刻的這一幕,我在電視上看到過太多遍了。每當一個醫生在這樣的場合用這樣語氣對你說話時,你幾乎可以預料到,接下來你講知道的,絕對是最讓人絕望的噩耗。
那一刻,我幾乎不敢接下診斷醫生給我的資料,但是看著診斷醫生有些複雜的眼神,我還是接過了資料。
我看清楚了那份資料。
是雪綺的驗血報告。
我不是醫生,但是我也是製藥行業出來的人,當我第一眼看到報告單上的數據時,我感覺整個人再也不能思考,再也無法呼吸。
那一刻,我感覺自己置身的走廊仿佛變成了一片永無止境的黑暗,整個世界都在那一刻變成了絕對的深淵,靜,卻又靜地人耳朵嗡嗡直響。
整個世界仿佛隻剩下了我的一個人。
黑暗中,我感覺到自己的雙腳在顫抖,有種戰鬥站不穩的感覺。
而我的胃裏則是一陣翻騰,肚子裏像是有什麼不安分的東西在跳躍,帶給我既酸痛又奇癢的折磨,那種感覺不是來自於皮膚,而是來自於體內的器官伸出,來自於腸胃、骨骼,還有神經。
似乎下一刻,我就要嘔吐出來。
但是我還是忍住了,緩緩抬起頭,看著診斷醫生,診斷醫生也看著我,神色沉重,重重歎了口氣,然後告訴了我雪綺的病情。但是醫生的話,我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怎麼會這樣?這驗血報告單……是不是弄錯了?”我隻是顫聲著,這樣問診斷醫生。
“你可以再做幾次試試……不過我估計,結果還是一樣的。就是這病,錯不了了。”說著,醫生又歎了口氣。
那一刻,我感覺整個世界都徹底崩裂了。
除了天旋地轉,我再也沒有別的感覺。
我強忍住崩潰的衝動,看著醫生,一字一句的問他:
“如果是這病……那還有沒有康複的希望?”
“可以治療……但是要康複,難說。我不想騙你,實話跟你說吧,得過這個病的人很多,但是好起來的……很少。”很少兩個字,醫生說得很輕,但是聽在我的耳朵裏,卻像是一道驚雷。
怎麼會這樣?
為什麼會這樣?
那一刻,我簡直想把驗血報告單撕碎尖叫。
我甚至根本不想去相信醫生的話,因為就在幾天前,雪綺還好好地叫我papa,為什麼此時此刻,醫生卻忽然告訴我這個噩耗?
無論如何,我都無法接受這樣突然的轉變。
我根本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或者說,不想。
深吸一口氣,我鼓起了勇氣,直視著醫生的眼睛,問他:
“那……如果用最好的治療的話,她還有希望嗎?”
“這個……難說。這個病現在國內外都有治愈的例子,但是失敗的也不少……真的難說。”
我咽了口水,看著醫生嚴肅的眼睛,我知道,他沒有在騙我。
“那如果現在開始治療的話,她還能活多久?”
“這個還不清楚……還沒有做更多診斷我也不好說……不過要是嚴重的話,我怕那孩子熬不過一年……”
我感覺整個人都要摔倒在地。
那一刻,我終於知道了,為什麼雪綺當初會被人遺棄。我也終於可以想象的到雪綺的父母是怎樣的家庭狀況了。
如果不是為了治病花費了全部家當,誰會願意丟棄自己的孩子呢?
原來命運早在十年前就已經注定。
“這麼說……她真的沒希望了?”我穩住了身子,艱難地問。那一刻,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還能支撐下來。
“可能有,也可能……”
他沒有說下去。
我卻知道了答案。
……
二十分鍾後,我回到了雪綺的病房。剛進病房,我就看到雪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了,她正躺在病床上虛弱地看著我。
“papa,你去哪裏了?”雪綺看著我,純純地問我。
看著雪綺,我感到整個人都了一下,那一刻,感覺自己的心都快被撕裂了,我有種想要放聲哭泣的衝動,但是我還是忍住了,我輕輕地關上了門,強忍著心裏翻騰的情緒波動,擠出微笑,輕輕地走近雪綺。
“papa隻是去了廁所,papa哪都沒去,papa不會離開綺綺的。”我對雪綺微笑著說,然後在雪綺的床邊慢慢地坐下了,抓住了她的手。
雖然臉上笑著。
但是我的心裏卻在滴血
因為我心中的那個秘密,我是永遠不會告訴雪綺的。
雪綺看著我,淡淡的眉宇間露出幾分哀愁。
“papa……你是不是很冷?”
“嗯?papa不冷啊。”
“那papa……為什麼你的手在抖?”
我愣了愣,縮回了手。
“papa是有點冷。不過待會兒就不冷了。”
雪綺嗯了一聲,點點頭看著我,烏黑的大眼睛露出幾分虛弱。
沉默了一會兒,雪綺忽然對我說:“papa……講故事給我聽好不好?”
我笑了笑,說:“綺綺多大的人了,還要聽故事啊?”
“嗯……可是,我想聽papa你講的故事……”雪綺哀求著看著我,低聲說。
我強作笑容,抓著雪綺滾燙的手,說:“好,好,papa給你講故事……papa給你講故事……”
那一刻,我終於明白,原來雪綺從來都沒有長大。
她永遠都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她什麼也不懂。
就像我當初撿到她時一樣。
心白如紙。
世界上最美的是什麼?
有人說是色彩繽紛的大千世界,有人說是生動鮮豔的畫像。
但是對我來說,世界上最美的永遠是沒有被侵染過的白色畫紙。
因為再美的圖畫也沒有白紙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