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花了一整天的時間在龍宮一樣輝煌的金庫挑選著夜明珠和鑲嵌的海珠。
我一粒粒挑選,一粒粒比較,每一顆珠圓玉潤的珍珠都有著凝凝的眼眸,或歡笑,或憂愁,或霧蒙蒙,或凝結著露珠,或幽靜,或安然,或沉沉,或欲語還休。
我挑了兩顆最為珠光寶氣,最為完美的夜明珠,又挑了數十粒13分的天然南珠,還有兩粒大溪地黑珍珠。
我背著這些千挑萬選的珍珠回滄海明珠,院裏晾曬著我房裏的雁絨褥墊和洗得幹幹淨淨的枕套、雙宮繭的桑蠶絲被套,如出海遠航海船上的風帆一樣飄揚。
我頓時心裏一沉,急忙進屋。凝凝的物品從不亂放,僅有浴巾,水杯,拖鞋,穿珍珠的物件放在公共區域。
那天我看到她把那些零散的珍珠細心地用絨布口袋包好,細針和瑩白的漁網線收拾在檀木纏枝寶相花的盒子裏。
我趕緊到她房子找她,她那個老舊的編織袋從衣櫃裏取了出來,放在衣櫃旁。袋子已經飽滿,看來她把物品都已經收拾好,準備辭行。
她看到我一改這幾日的清淡,柔和地對我笑,她笑著凝視我,眼裏有著感謝和離別。
我嗓子猛然幹澀,呆呆地看著她,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她見我發呆,靜默地看著我,慢慢垂下頭,淚珠急速地墜落在榻榻米上。她飛快地用她自己的小白毛巾快速地按著那兩滴眼淚,但我已經看到棗紅地板上破碎的心。
我蹲下握她顫抖的手,她抽出手低聲地開口:“陽老師,我打算……”
我不等她說完,捂住她的唇,慌忙說我餓了,要吃飯。
她緩緩閉眼,再睜開時眼裏一片濕潤。
她給我做了很多美味的菜式,看得出來,她忙活了一整天,她還破天荒陪著我喝了兩杯梅子酒。
在梅酒的芬芳下,她的話漸漸多了起來,不停感謝我對她的照顧,感謝我對她的收留,又不停地誇我是個好人,又熱心地讓我抓緊時間找女朋友。
我嘴裏的梅子酒早已經沒有了往日的香甜,如海膽一般苦澀。她不停地給我夾菜,一改平日的含蓄內斂,十分熱情。
我吃著海膽蒸蛋,一勺一勺,嘴裏的苦和心裏的難受混合在一起,纏繞糾結得重重疊疊。
她見我吃完一隻,又取另一隻,忙奪了下來,輕聲說那隻海膽是她的。我從她碟子裏取了過來,我知道她心裏苦,我不想她舌尖也沾上苦澀。
餘奶奶雖然年歲大了,但心卻是明的,她拿了那隻海膽,連帶裝海膽的碟子,一並端去了廚房。
凝凝失神地看著餘奶奶的背影,喃喃地說,她想……
我立刻遞個日月貝到她唇邊,她囁嚅一下接了過去。我心裏鬆口氣,隻要她再繼續往下說,那我就不打算用貝肉堵住她的唇,我會不管不顧用我的唇封閉她想離開我的話。
我一直都很清醒和理智,一直都克製自己狂熱愛戀的心。可這一切的自製,在她要離開我時,如控製不住要飛奔的野馬,隻想急切地跑到她身邊,隻想擁她入懷,駐守在她心裏。
這一夜凝凝喝得有些多了,開始她還話語不斷,及至後來隻是嚶嚶地哭。
我由著她喝了幾杯,她一直地壓抑自己,不管多大的苦都默默承受,這會子她借著酒勁宣泄著痛苦,哭過了,她心裏會好受些。
晚餐氣氛漾著輕愁和悲傷,屋外大海的浪聲一浪接一浪,礁石上傳來無數海水的拍擊聲,‘嘩嘩’地回響。
餘奶奶在這樣的氣氛下也喝了兩杯,沒想飯還未吃完,高血壓的舊疾複發,我不停地自責,立馬聯係合浦醫院,連夜送她到合浦。
凝凝她分外恐慌,如做錯事的孩子,搖搖晃晃跟著我。我找出餘奶奶的藥,給餘奶奶喂下,然後溫和地牽了她的手到她的屋,給她打開被褥,在她額頭輕吻,撫摸著她光滑如緞的短發安撫她:餘奶奶發病和她無關,這隻是偶然現象,不是她的錯。
她抓我的手,怯生生看我。我把她抱著放在雁絨褥子上,溫柔地讓她早點睡,我把餘奶奶送到合浦醫院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