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啊。”
“其實程董心裏也一直不好受,很後悔當初對小夏做的錯事。那天在喀什,小夏說最恨的人是陳蒙,程董的臉色立刻一片慘白,幾乎把持不住自己,我趕緊把小夏拉了出去,不然程董不定會說出什麼話來。他一直很懺悔這件事,回來半夜裏還在石榴樹下抽煙,他想取得小夏的諒解,又怕失去她,就在這得失之間萬般的痛苦著。
“我一直跟隨程董,怎會不知他對夏小姐的心,我常常看他二三點還在石榴樹下矗立……”杜一帆的話還未講完,‘咚’的一聲夏小凝栽倒在地上。
刹那間沈亞玲和杜一帆麵麵相覷。剛才沈亞玲見夏小凝已經睡沉了,想她總要睡上一二個小時才會醒,沒想不到半小時就醒了,他倆的談話也不知道她聽到沒有。
慌忙把她抱上床,又掐著她的人中,好一陣她醒了過來,眼直直地沒有焦點,沈亞玲慌忙拍她的背,不安地問:“小夏,你哪裏不舒服?快告訴我。”
她眼神空洞地搖頭,如失了魂一般,沈亞玲害怕地喊:“小夏,你怎麼了?你不要嚇我,要是程董看到你這樣,還不得急死啊。”
一滴,一滴淚落了下來,沈亞玲急忙抽出白帕子擦她的眼淚,手不住的顫抖,她閉了眼輕聲說:“沈姐,我沒事,隻是口渴想喝冰水,頭疼走路也晃悠悠的。”
不眨眼慌亂看著她的杜一帆趕緊跑下樓去倒冰水,她麻木喝完通透水晶杯中的冒著徹骨寒氣的冰水,乏力地說:“沈姐,我頭疼,我想再睡一會。”
拂開她淩亂的發絲,扶她緩緩躺下,掖好寶藍百子圖緞麵白邊蠶絲被,坐在寬闊床沿守著她,心裏七上八下。
如果她真聽到了剛才的話,那後果……,還未開暖氣,沈亞玲臉上沁著密密的細汗。
她沒有睜眼氣若遊絲說:“沈姐,我想一個人休息,你幫我把天窗那塊遮陽板拉上。”
屋頂那塊可以看到星星的威尼斯手工藝人特製的精美玻璃,仍然晶瑩剔透,仍然純淨得沒有一絲一點的瑕疵,但此刻被遮陽板擋住了通往太極之路,如天塹般隔離了天與地之間的鏈接。
她咬住帕子不讓自己哭出聲來,都是她的錯,是她,是她害了安南!原以為是安南好賭欠下巨額賭債,原來是這樣……其實她早就應該想透,安南並不是嗜賭的人,怎會隻去了澳門兩次就墜落在賭場裏?安南一向理性冷靜,正常情況下絕不會欠上賭場黑社會的錢。再則他一個無權無勢的人,沒有中人做保,賭場會借如此大的款項?大到賣了婚房,傾盡所有存款,還貪汙五百萬,這得多大的數字?
極低的嗚咽一聲比一聲急,一聲比一聲斷腸。那日安南說他隻喝了一點酒就失去了控製,可是安南酒量是好的,怎會隻喝一點就會改變心性?她今日也喝了不少,心口也灼熱得難受,頭也如有人敲著木魚般‘突突‘地疼,可她的心不迷糊,若真醉了難受的不得了,怎會還去賭錢?
他好狠,竟然用這樣令人發指的手段對付她!就因她不從他,就因觸犯了他的龍顏,就因不知天高地厚,就這麼打擊殘害她!
頭蒙在被裏,白緞子的包單如招魂的幡。他豈止隻是要了她的新房,他豈止隻要了清白,他豈止隻要她背負債務,他要了她今生的幸福和希望!他要了安南一生的前程!
可笑的是她為了莫須有的債務一次次對他強顏歡笑,一次次用身子換兩萬塊的賬務豁免。他好狠心,不動聲色把她玩弄在手掌之中,鐵石心腸地打壓她,滅絕她所有的棱角,讓她跟哈巴狗一樣聽話順從。
即便蓋著柔和的絲被,她也如進冰窖一般寒冷。她被他家人視為禍水,被楊麗萍視為眼中釘肉中刺,被他視為免費的應召女,在他打造的籠子裏受著他們百般欺淩侮辱。她活得跟一隻螻蟻一樣,卻不能反抗隻得聽話,要是逆了他的龍鱗,她後麵的親人就會成為下一個逼她就範的犧牲品。
她已經害了安南,不能再害了家人,剛剛沈亞玲一直驚恐不安,怕也知道他的為人,擔心他下毒手。
這一個心亂如麻,這一個心如刀割,這一個心膽俱裂,這一個心驚膽顫,這一個心急如焚,這一個心如死灰,都化成求生的本能。她要逃走,她一定要逃走,隻有逃離他,她才有一線活的生機。
傍晚時分他回了蓮郡,聽到他的腳步聲,她緊緊抓緊了被子,牙齒暗暗打顫。他輕輕掀開被子一角瞧她,她全身上下冒著濕氣,如蒸桑拿一般。他拿了帕子擦她臉上的汗,觸到枕頭的濡濕,他輕輕抖動一下,輕聲說:“小凝,別怕,沒人會傷害你。”
她捏緊床單,含糊‘嗯’了一聲。
他小心把她粘在眼旁的發絲往後攏,她不由自主地瑟縮著,他心猛烈跳動了一下,隨後深沉地看她。
她往後退了一退,勉強笑著說:“睿寒,我頭好疼,今晚你睡客房好不好?”
他凝神看她躲避的眸子,心漸漸往下沉。
她緊緊縮在一起,盡量讓自己顯得和常日無異,他很溫潤地笑著:“小凝,好,我今天睡客房,你全身都濕了,我給你放水你洗洗。”
她厚實的黑睫毛蓋住了眼神,低聲說:“好的,多謝。”
了解他越深,越是沒了之前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焰,也就明白不能以卵擊石,否則就是慘烈的下場。
浴室水霧茵茵,如在迷霧之中。她浮在巨大的浴缸裏,讓漫著薰衣草舒緩芬芳的水流舒緩她的情緒,克製自己的衝動爆發。
這間主臥的浴室雖然沒有一樓浴室寬大得極盡奢華,但這間浴室精致璀璨。米黃的主色調,白色輕紗浮動,牆麵,天頂全采用威尼斯手工藝人打造的玻璃馬賽克,塗層用黃金和白銀以及點翠的藍裝飾,每一塊馬賽克都如一件藝術品,讓浴室如水晶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