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年大哥,你呢?一個人來,不帶兒子孫子來!”身後,莫老問著蘇老,童蕾轉身,看著在午後散步的兩位老人,竟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激動,五六十年的光陰,卻還是能遇到昔日的戰友,這種心情,怎一個激動了得。
“哎,我比你好一點,我有三個兒子,都還在,兩個小兒子很能幹,就是大兒子整日遊手好閑,不過那也不是大事,我這輩子最遺憾的,便是我那大孫女,我三兒子的女兒,十五年前在海上失蹤,我們找了現在也沒找到……前陣子孫子孫女擔心我再為這件事抑鬱,就找了一個跟我那大孫女差不多的女孩子來,說那就是我的那孫女,我看他們一番小心,不忍心揭穿,也就騙了他們,如今見到你,我又想起了她,那孩子,不知道現在在哪裏,或者已經不在了……”
聞言,童蕾止住了腳步,看著蘇老的蒼老的臉,大體輪廓跟蘇錦添真的很像……
莫非……
蘇錦添的兒子蘇錦城的番外:
鑰匙擰開門鎖的聲音將趴在桌子上睡著的林念佳驚醒,她揉揉惺忪的睡眼從桌子上直起腰來,對著門口站立的人扯出一個笑容,“回來了?”
剛剛睡醒的她眼眸深處還殘留著怔忪的呆澀,她身上還穿著卡通圍裙沒來得及褪下,桌上一桌精致的飯菜已經變冷,菜色也變了,徒留一室的冰冷。
蘇錦城迅速抬眼看了她一眼,便將視線挪到了別的地方,換了鞋進門,將西裝外套隨意的搭再沙發上,越過她往他最常坐的長沙發上坐下,道:“念佳,我有話對你說。”
林念佳神色恍惚了一下,右手悄悄的握成拳,旋即又放開,仿佛是沒有聽到他的話,她還在笑,笑意卻是蒼白的,看著他,“先吃飯吧,再重要的事等吃完再說吧。”
什麼時候,那個會對她溫言軟語的蘇錦城成了這副樣子?不鹹不淡,漠視她,無視她,甚至……
“我已經吃過了。”蘇錦城淡淡的望著玻璃茶幾,上麵映照出他冷漠的麵容。
林念佳有些恍惚,昏黃的燈光照耀在他的臉上,英俊的模樣還是一如當初,歲月似乎對他的眷戀的,並沒有在他的臉上留下痕跡,還是像當初那麼的英俊。
深呼吸一口氣,林念佳將眼底酸澀的感覺壓下去,笑了笑,脫下圍裙搭在椅背上,邁步走過去,坐下,“今天是我們結婚三周年紀念日,本打算和你好好的吃完最後一頓飯,沒想到你這麼的急不可待。”
蘇錦城的黝黑的瞳孔緊縮了一下,望向林念佳,黝黑的眸子如黑珍珠一般光亮,他牽強的笑了笑。
他笑起來很好看,一雙鳳目微微上挑,像是把全世界都裝了進去,好看的緊,就是這笑,讓十六歲的林念佳陷了進去,再也拔不出來,像個傻瓜一樣被生生欺騙的十年之久。
“……”蘇錦城沒有說話,嘴唇抿著,低著頭。
林念佳忽然也不著急了,就好像懸了好久的石頭如今終於落地了。
她的目光變得幽深,慢慢的開口,“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嗎,你不太搭理我,要不是我不厭其煩的煩你,我們就不會有交集吧,後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你對我的態度就變了,變得主動,變的關心我了,我還以為我終於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把你這塊石頭給感動了,記得我還經常說‘蘇錦城,你這麼喜歡我,喜歡我喜歡到要死怎麼可能會煩我’”她緊盯著蘇錦城,漠然的的眼神忽然變的厭惡,冷冷的眼中一片空乏,噙著濃濃的自嘲,她清淡的蔑笑,“蘇錦城,看到那麼惡心討厭犯賤的我,你心裏是在嘲笑吧?”
燈光將客廳照的滿室明亮,冷掉的飯菜靜悄悄的在燈光下,似乎也是在嘲笑著林念佳的癡傻。
靜靜的客廳裏,時鍾在一分一秒的滴答,倆人都忘記了說話。
“……不是……”半晌,許是實在不知道說什麼,當所有的語言都顯得那麼蒼白貧乏,蘇錦城隻能說出這兩字。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有些幹涸,像是頭一次開口說話,艱澀的,聽在耳朵裏都覺得難以忍受。
“嗬嗬,蘇錦城,都已經這樣了,你再裝都不覺得惡心嗎?”林念佳笑著,眉眼彎彎,褐色的眼瞳裏近是無邊的厭惡。她清淺的笑,“我覺得很惡心呢,比吃了蒼蠅還惡心一萬倍。”
寂靜,滿室都是寂靜。隻有兩道淺淺的呼吸聲。
良久,蘇錦城才終於抬起眼眸,直視著林念佳。他是蘇錦城,是沒有心沒有愛沒有情的蘇錦城,不會被人踩在腳底的蘇錦城,哪怕是這種時候,也不會丟了氣勢。
他說:“林念佳,離婚吧。”
一張薄薄的紙被放在茶幾上,燈光耀在上麵,碩大的黑體字――離婚協議書。林念佳忽然感到一陣的心疼,一陣排山倒海而來的疼痛從四麵八方湧來,統統的,全都湧到了她的心頭,真他媽的疼啊。
明明早都已經做好準備了,可在看到它的一瞬間,心髒還是痛的要痙攣過去。
已經把麵子都丟完了,裏子不能再丟了,林念佳,堅強點,不就是離婚嘛,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這樣對自己說著,她拿起筆,指尖在簽名處久久的停留。
簽了之後,他們就真的是兩個陌路人了,從此橋歸橋,路歸路,男婚女嫁,各不相幹。眼前有點模糊,看不清上麵寫的字。
唰唰唰,龍飛鳳舞的簽上自己的名字,林念佳迅速的揚起腦袋,將胳膊搭在眼睛上,終是沒有讓眼淚流出來。
她的麵龐蒼白如雪,長發羈留在耳畔,單薄的身體輕微的顫抖著。良久良久,她忽然輕不可聞的喃喃了一聲,“蘇錦城,我太疼了。”
眼睛被胳膊擋著,看不清表情,可她絲毫不加修飾的一句話讓蘇錦城的手抖了一抖,他的麵色忽然就白了幾分。
林念佳站起身,不看蘇錦城一眼,朝樓上臥室走去。
走進他們的臥室,入眼的赫然便是他們碩大的結婚照,上麵的她笑的無比幸福,摟著蘇錦城的脖子,如今看來是如此的紮眼。
她關上門,靜靜的凝視著那張照片,沉溺的,迷惑的,諸多的表情在她的臉上或明或暗的閃閃爍爍。
忽然,她跳上床,一把就將那照片扯下來,重重的扔在地板上,相框瞬間就破碎了一地玻璃渣,就像她破碎了一地的心。跳上去,她狠狠的踩著,似乎要把她所有的憤怒與屈辱全部都發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