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頓了頓,見莫迦瑄隻是沉默,莫奶奶放柔聲調,苦口婆心的勸他:“迦瑄,聽奶奶的話,不管是雪婷還是誰,奶奶不要求她們能生出多出眾的孩子,隻要是個健康的就行,別讓我變成莫家的罪人。”
長久的沉默過後,莫迦瑄低低的回了莫奶奶一句:“奶奶,醫生說雪婷不宜再生養。”
莫奶奶的反應很平淡:“那正好--又不是非她不可,外麵的女人多得是,隻要你點個頭,隨便什麼樣的女人沒有?”
莫迦瑄再次沉默。
眼見自己行將就木,而她那個從前被對手蔑稱為j蟲上腦的孫子,私生活卻越來越清水,這半年來更是連和女人一起吃個飯都沒有過,水至清還怎麼摸魚啊?
莫奶奶是真急眼了,從最初顧慮著自己身為長輩的顏麵而委婉的暗示到現在豁出去老臉,直截了當的拉起皮條:“這幾天有人跟奶奶推薦了幾個小姑娘,全都是藝校的女大學生,長得很標致,也很單純。
隻是家庭條件差了些,要是你看好了,想留在身邊,奶奶也不反對,如果實在就是不喜歡,那麼生完孩子後,給她們點錢打發走就是了--條件已經談好了,你看看什麼時候有空,去見見,挑個順眼的……”頓了頓:“誒,還是挑兩個吧,保險點,奶奶都這麼大歲數了,實在耗不起……”
莫迦瑄越聽越頭疼,右手食指並中指緊按住自己的太陽穴,左手做製止手勢打斷莫奶奶的絮絮叨叨:“奶奶,我這幾天有正經事要忙,沒時間。”
莫奶奶霍然起身:“你這叫什麼話,給莫家留個香火難道不是正經事,你倒是說說看,連個繼承的人都沒有,賺再多的錢有什麼用?”
莫迦瑄感覺自己的太陽穴一撅一撅的疼,他開始煩躁起來,隨口敷衍道:“等我處理完安氏再說吧,反正這也不是著急就能解決的事,一切隨緣吧。”
莫奶奶有理就在聲高:“隨緣隨緣--你說說你拿這兩個字搪塞了我幾年了?”
身心俱疲的莫迦瑄也懶得再接茬,與莫奶奶不歡而散,本來還打算留下來住一宿的,但為了耳根清淨,他還是甩門而去。
夜幕降臨,細雨紛紛。
思思坐在輪椅上,透過二樓窗口看著疾馳而去的黑色路虎攬勝,大聲喊:“爸爸,爸爸--”
她的喊聲沒喚回莫迦瑄,反而攪擾到樓下生悶氣的莫奶奶。
眼看莫奶奶的臉色越發難看,福嬸忙安撫她:“我這就上樓看看去。”
等福嬸趕到樓上時,思思已經跌趴在地,沒有哭鬧,隻是表情森然的攥著根尺長的鋼針,一下下的戳攤開在地的雜誌。
昏黃的燈光落在她麵容奇特的臉上,詭異恐怖,竟讓年過半百的福嬸嚇得一個趔趄,險些跌倒。
猛地想起當初雪婷哭鬧著要把思思送走時說的話,她說思思是魔鬼,思思要殺了她,思思是那個死鬼女人跑出來報複她的,她不要那個死鬼女人的臉了,也不要她的錢了,把思思送走,送走……
那時所有的人全當雪婷患上酒精中毒性腦病,滿嘴跑火車,盡管醫生的確在雪婷身上發現十幾個針孔,可也隻當是雪婷意識不清時,自己紮出來的。
不過出人意料的是,自那之後,原本並不喜歡思思的莫迦瑄卻格外寵溺起她來了。
工作之餘,莫迦瑄幾乎把全部時間都給了思思,至於思思她媽,估計他連她人現在在哪兒都不清楚。
風倒灌進窗口,卷起窗簾,上下翻飛。
等福嬸穩住身形,捂著心口抬眼,悚然的發現思思已經坐起來,手裏抓著破碎的雜誌扉頁,在窗簾起起落落間,正對著她吃吃的笑,簡直就是鬼片既視感。
“福奶奶,你看,媽媽原來的臉,是不是更適合她?”思思的低啞嗓音,比眼前的畫麵更具震撼力。
福嬸雙手交疊在一起,捂住怦怦亂跳的心,表情僵硬的順著思思的引導去看那本雜誌。
扉頁上是雪婷甜蜜的偎依著莫迦瑄的畫麵,不過她的臉已被思思戳穿,難解難分的兩個身影,雪婷被紮得支離破碎,可莫迦瑄卻是完好無缺的。
見此情景,福嬸深刻的認識到,這個孩子,非但要治身體上的毛病,而且,心理疾病更不容忽視--看來,她很有必要找個機會和莫迦瑄推心置腹的談談。
而那時,莫迦瑄已開車回到永安大廈,步行上到五樓,動作流暢的打開雪蘭的門。
這裏依舊保持著雪蘭離開時的樣子,包括當初被雪蘭丟棄在廢紙桶裏的避孕藥外包裝。
包裝早已模糊,可那一刻的記憶卻始終鮮明。
雪蘭服藥之後,將包裝丟進垃圾桶,並對他說:“我感覺有點不舒服,不打算再繼續吃這藥了。”
那時他是怎麼回答的,他說:“雪蘭,我隻要你的身體,不想要一個麻煩……”
雪蘭死後,他才知道,她說不打算再吃藥,並非恃寵而驕的準備生個孩子套住他,完全是因為她原本就無法生育,而長期服用避孕藥,的確會給部分女性的身體造成不良影響。
他傷了她,傷的很深。
可不管他如何努力挽留,屬於雪蘭的味道都逐漸淡去,連那張和雪蘭一模一樣的麵孔也叫他日益乏味,雪婷,終究不是他的雪蘭。
那年七夕,安苒闖了進來,那一晚對他來說,真是如夢似幻,他纏著安苒的時候,閉著眼,身和心竟感覺雪蘭就在眼前。
他一直沒換掉門鎖,可雪蘭再也沒有回來,連動過心髒手術,死裏逃生後給他的感覺越來越像雪蘭的安苒,也沒再出現過。
真沒想到,曾經的避風港,有一天,也會冷寂到令他倍感煎熬……
三天後,安氏財團總部大廈。
人前的莫迦瑄,又是意氣風發的商業巨子,端坐在安氏頂樓貴賓室的圓桌前,等著接手安氏,他倒是想看看安氏新任女ceo是個什麼形象,居然嚴密到滴水不漏。
門打開,前呼後擁的人群裏,莫迦瑄第一眼就看見走在最前麵的女人。
四十歲上下的年紀,貌不出眾,身材中庸,發髻梳理得一絲不苟,戴著個無框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