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苒認為,清冷的自己並不適合那麼濃烈的感情,不然也不會在自己擁有能力後,非但不去追究黎家那對父女欠她的債,反倒放任他們繼續對她敲骨吸髓……
要知道她並不是那種傳說中胸襟寬廣,能容天下難容之事的聖母,純粹就是不想讓自己陷入負麵情緒裏無法自拔,繼而無法專心過恬靜平和的生活。
所以她不恨他,再說又有什麼理由去恨呢?從最初的開始,他就一再的強調,她隻是他買來的一件玩物啊!
“我以為那年的痛苦已經不是自己能承受的,可現在比那個時候更難捱,你教教我呀,到底怎樣才能繼續活下去?”縮在她頸窩的莫迦瑄沙啞的嗓音中透出低靡的鼻音。
隨著這一聲聲如訴如泣的呢喃,安苒覺得自己的心也飄忽起來,他說她是他的夢,可她感覺這更像是她的一個夢,在這個夢中,莫迦瑄竟是這樣的在意她。
那魅惑人心的嗓音還在繼續:“今年的七夕是晴朗的,整個夜空都會鋪滿最好看的星星,你留下來陪我看星星,讓我把這個夢繼續下去,別醒過來。”
將她抱得更緊,哀求:“至少此刻別醒。”
他曾問過她,有什麼想要的,她憋了老半天,回他一句,想讓他陪她看星星,結果他譏笑她俗不可耐……
安苒似乎聽到自己胸膛內啪嚓一聲響--那是裹脅心髒的薄冰破碎的動靜!她終究不再執拗,抬起胳膊環住他比之記憶中窄細許多的腰,交頸相靡:“我從未離開,一直就在這裏,在你隻要回頭就能看到的地方。”
半晌,低低吐出四個字:“朝朝暮暮?”
安苒微微偏頭貼上莫迦瑄略蓬亂的發,輕聲附和:“朝朝暮暮!”
卻不想,那個“你”字過後並不是想象中的惡語相向,反倒是修長白皙的手指小心翼翼的觸碰,顫抖的詢問:“還在?”
她想他當真醉的厲害,這麼近的距離竟分辨不出此刻被他壓在身下的人是誰。
農曆七月七、雪蘭的房間、曖昧不明的思念、酒後真言的莫迦瑄、謹小慎微的溫柔撫觸……這幾組詞彙碰撞在一起,又是一輪強震,震得她幹涸多年的淚腺重新濕潤。
上一回淚如泉湧,與眼前境況何其相似--同樣是被他強行壓在身下,肢體絞纏,動彈不得!但畢竟中間隔了整整八年,所思所感,截然不同。
莫迦瑄的指尖從她眉頭移至眼角,戳破一顆淚珠,他像電影慢鏡頭一樣轉過臉去,呆呆的盯著自己沾上一汪水澤的指尖,眼底湧出迷惑,抬起手指送到自己嘴裏,恍恍惚惚的問:“鹹的--你哭了,為什麼?”
安苒努力眨眼,想要刷清視線,可越眨,眼前越是氤氳模糊。
莫迦瑄沒等到她的回應,反手摸摸她停在他腰側,緊抓他襯衣的手,濃如蝶翼的睫毛輕輕撲扇幾下,突然燦爛的笑起來,一臉的孩子氣:“我知道了,你也想我,想到哭……這就叫兩情相悅吧,真好……”一縷陽光從窗簾縫隙偷溜進來,落在他臉上,耀得他眼角那顆新湧出的淚珠晶瑩剔透。
陷入昏迷前,她腦子裏突然浮現一句--荼靡花開,情歸彼岸。
花非花,霧非霧。
夜半來,天明去。
來如春夢幾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
她以為那痛苦是與生命的切結,卻原來是為了迎接夢醒過後更錐心的現實做的鋪墊……
臉上突如其來的濕冷將安苒從朦朧夢境中拖回現實,她猛地撐開眼皮,望向床邊。
莫迦瑄披著浴袍,昨夜流連在她身體上的修長手指此刻撚著個大號高腳杯,目光冰冷的看著她受激驚醒。
清晨的陽光落在他臉上,將他的俊美詮釋的如此明豔,卻化不開他眉目間沉沉的陰翳。
在安苒睜眼的同時,莫迦瑄將高腳杯摔在床邊,順手抓起丟在角櫃上的衣物狠狠甩在她臉上,冷言惡語:“安苒,你不但卑鄙無恥,下賤的程度也令我大開眼界,連個婊~子都不如,裝模作樣得令人作嘔。”
安苒深深的呼吸,雖然早就做好心理準備,可經過昨晚的恩愛後,再聽到這些不堪入耳的話,還是覺得難以承受,吃力的撐起好像散了架的身子骨,拿掉掛在頭上的破t恤,任由劉海上的冰水順著臉頰滴淌,無愧於心地挺直脊背,抬起頭來,目光澄澈的對上他:“你說你愛我!”
柔聲細語五個字,卻輕易逼退莫迦瑄眼底的冷意,他瞳孔微縮,憤怒滿溢而出,突然出手抓住安苒的胳膊,將她從床上一把扯下來。
猝不及防的安苒摔落在地,隻覺手心一陣刺痛,她不由倒抽一口涼氣,擰緊眉頭。
看她如此狼狽,莫迦瑄冷冷一笑,視線輕蔑地掃過她毫無遮掩的身體,開啟似塗抹過嫣紅唇彩的嘴,吐露出最為惡毒的話:“你真是恬不知恥,幹癟的臭皮囊令我倒盡胃口,胸口的疤更讓我提不起半點興致,還在這裏胡言亂語,安宗凱果真是人老犯糊塗,放你出來丟人現眼。”
說完不給她反駁的機會,拖著跌跌撞撞的她丟入浴室,將殘破的衣服一並扔進去,啪的甩上浴室門,不容置喙的說:“收拾幹淨滾出我的視線,別逼我動手把你從陽台扔下去。”
安苒跌坐在冰冷的瓷磚上,抬起手,看著沒入掌心的碎玻璃片。
血,沿著蒼白的手臂淋漓,不多時就在淺色的地麵上攤開一灣觸目的殷紅。
麵對這樣的委屈,她早已麻木,冷靜起身,咬牙將玻璃渣一片片拔除,從棉質白t恤上撕下一段布條,一頭叼在嘴裏,用另一隻完好的手利落的纏住受傷的手心,打好結後,對著浴室門麵無表情的說:“莫迦瑄,我是雪蘭,我回來了!”
雖然被否定無數次,可她還是當著他的麵親口說出來,如果他真像昨晚表現的那樣在乎雪蘭,她又何必藏著掖著,既然已經決定要和他過一輩子,那就把話挑明說,給他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她是個單細胞女人,喜歡簡簡單單的生活,還有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