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抬眼看過來,見安苒仍是一副無動於衷的表情,宋培琳暗暗咬了咬牙,抬起胳膊,肘支桌麵,把玩起手上鑽戒,飽含蔑視的目光肆無忌憚掃向安苒樸素得有些簡陋的婚戒,得意笑道:“我這個女人很俗,就喜歡這些閃閃發亮的寶貝,印在紙上的東西到底沒鑽石來得恒久,一個男人肯為一個女人買五克拉的鑽戒,在我看來,就算沒有那隨便一撕就輕易破碎的婚書,又有什麼關係呢?”

安苒嘴角弧度愈發明媚,端起杯子,啜飲奶茶,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她對宋培琳了如指掌,可宋培琳對她卻是一知半解,在一個持有資格認證書的珠寶鑒定師麵前炫耀鑽戒,實在不是什麼明智行為。

說得口幹舌燥的宋培琳,端起咖啡潤潤唇,安苒的“不配合”讓她感覺心裏燒起一把火。

定了定神,放下咖啡杯,又開始把玩那串菩提子手鏈,再接再厲:“菩提迦耶的菩提樹長得真好,生日那天,迦瑄在我沒醒時就出門去給我祈福,被一個這麼優秀的男人寵愛著,可不是每個女人都能得到的幸福,這串蓮花菩提子是經過高僧指點穿成的,戴上後果真神采奕奕!”

聽著宋培琳極盡所能的渲染莫迦瑄對她的寵愛,安苒分析:不是自己高估了宋培琳的智商,就是宋培琳將安苒看得太低。

坐在談判桌上,點到為止的技巧拿捏的一點分寸都沒有,想來莫迦瑄最近真是j蟲入腦了,不然怎麼會敗在這種女人手上,當然,還有另外一種可能性……

目光掃過去,確定宋培琳已把她那杯咖啡牛飲幹淨,安苒抬手招來侍者,給自己和宋培琳各點了一杯咖啡。

舉手間,雪紡袖擺滑下,露出手腕上戴著的菩提子手鏈,斜睨宋培琳的反應,安苒莞爾,三年的從業經曆讓她深知不能打沒有準備的仗--這串手鏈就是她有備而來的佐證之一。

勻長細指把玩著菩提子,聲調緩慢柔和:“路邊攤買來的,五十塊一對,雖然‘出身’低賤了些,不過不懂行的也分辨不出真假,宋秘書瞧瞧,和你那條看上去是不是一摸一樣?”

視線從自己手鏈移到宋培琳明顯變色的臉:“還有呢,五克拉的鑽戒,買回來之後最好還是去權威部門重新做個鑒定,宋秘書應該比我更清楚,現在的人啊,造假手段有多了得,不是行家,很容易就被坑了。”

最後對著宋培琳嫣然一笑,總結道:“我和迦瑄認識了這麼多年,他的行事作風,想必沒幾個人外人比我更了解,如果宋秘書約我來,隻是重複這些被人玩爛的老套路,抱歉,請恕我不能奉陪到底。”

話雖如此,但安苒壓根就沒移動分毫,她不喜歡拖泥帶水的行事方式,一個宋培琳,不會分兩次處理--有時候,在高大上的談判桌上,也可以運用矮土矬的路邊攤的砍價技巧,談不攏時就一拍兩散作勢要走,等對方放低身段主動讓步,當然,關鍵點還是在於對方比自己更在意……

安苒端起咖啡酌飲,對宋培琳點點頭--咖啡這東西,她照喝不誤!不經意的一瞥,發現宋培琳身後的暗色玻璃牆上隱約映出半個端著相機的人影,她微微眯起眼。

沉默了小半天的宋培琳,竟在這時噗嗤一聲笑出來,接著整個人的氣質迥然不同,抬手抓了抓蓬鬆的波浪發,懶洋洋的將背往椅背上一靠:“有沒有人說過,現在的你,很像一隻高傲而華麗的波斯貓?”

安苒一愣,記得她第二次心甘情願跟莫迦瑄滾完床單後,他向她展示被她第一次因痛楚而無意識抓傷的後背:“其實你是隻化成人形的小野貓吧?”思及此,安苒也跟著笑起來:“沒人用波斯貓形容過我,不過有人不止一次說我像沒法調教的野貓。”

聽她這話,宋培琳又現出片刻失神,接著又抓了抓自己的波浪卷:“說實話,我對那種嬌滴滴的名門淑媛是真沒轍,你和傳聞不太一樣,大家都是敞快人,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都把菩提子的手鏈準備好了,想來多少也明白我來找你的目的吧?”

安苒也閑適的靠向椅背:“是啊,不過你既然正兒八經的向我遞來‘挑戰書’,那就是把我當成對手看待,可到頭來卻用那麼低級趣味的招數……”說著努努下巴,意指宋培琳的手鏈和戒指:“對我還真是不夠尊重呀!”

所謂的行政秘書,肯定具備較強的條理性和應變能力,如果宋培琳真像剛剛表現的那麼膚淺,安宗凱也不可能開出那麼高的價位。

通過細節分析,外加露出真麵目的宋培琳所說的話,印證安苒的猜測,也就是說,之前的確是宋培琳把安苒看低了,而且很顯然,宋培琳此行很倉促,背後絕對另有原因。

宋培琳重新坐直身子,順勢脫掉手鏈摘下戒指,隨意丟進手包,接著兩手一攤聳聳肩:“現在可以說正事了,我呢,會主動離開迦瑄,但那是有條件的……”

不等她說完,安苒便把從包裏拿出來的檔案袋推到宋培琳眼前:“我想用這東西應該可以和你談談所謂的‘條件’。”

宋培琳挑挑眉,接過檔案袋打開,快速翻看了幾張,撇撇嘴,“刺啦、刺啦--”撕起來,眉目間蓄著壞壞的笑:“抱歉,手滑了。”

安苒淡定地喝著咖啡:“沒關係,這隻是複印件。”

宋培琳停下動作,斜眼看著安苒:“不出所料!”將撕毀的複印件丟到桌上,抬手撩撩頭發,不滿的咕噥:“明明說好事成之後不留存底,怎麼又言而無信!”長歎一聲:“喂,我說波斯貓,你爸如此不守信用,到底是怎麼混到商場大亨的位置上去的?”

安苒放下咖啡,用小指輕宕桌麵做緩衝,落杯無聲:“哦,常規上來講,以德服人也需要因人而異--遭遇難纏的小鬼,有幾個人會端出參拜大佛的虔誠?宋秘書覺得,它的原件夠‘條件’麼?”

宋培琳的視線從安苒剛剛落杯的小拇指轉到安苒臉上:“名媛就是不同。”嘖嘖兩聲:“真遺憾,本來還想從你這撈點精神撫慰金的,可你這麼對胃口,還真讓我不好意思下手。”丟給安苒一記媚眼,傾身向前,手攏在嘴邊,壓低聲音神秘兮兮的說:“告訴你個秘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