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安苒沒辦法,隻好將福叔順便買回來的木製狗屋安置在距主臥室不遠處的拐角。

服過藥,仍是了無睡意,躺在圓形大床上輾轉反側,過去的雪蘭小時候常常吃了上頓沒下頓,嚴重營養不良,所以身材嬌小;而富家出身的安苒雖然不愁吃喝,卻因先心病所累,也沒能養出高挑豐腴的身材……此刻陷進大床裏,愈顯單薄孤寂

想著莫迦瑄說過的那些話,他不許雪蘭養寵物,那麼如今安苒要養,莫迦瑄又將如何?

夜深雨歇,萬籟俱寂,終於培養出睡意的安苒迷迷糊糊的想著,莫迦瑄大概不會回來了。

正這時,忽聽虛掩的房門外傳來福嬸緊張的聲音:“少爺,這狗是苒苒帶回來的,不聲不響很乖順,絕不會影響少爺休息,而且苒苒很在意它,要是明早看不到,怕是又要和少爺置氣……”

莫迦瑄的聲音疲憊中透出濃濃的不耐煩:“安苒帶回來的,那更好辦了,勒死它,扒了皮丟她枕頭邊去,讓她明早一睜眼就能看到它,嗬……這樣就不會來跟我置氣了吧!”

與他在一起的三年時間,雪蘭的床頭櫃抽屜裏一直收著他買來給她用的各種各樣的避孕藥,他說不喜歡小雨衣的束縛,堅持要她服藥。

但她知道,他非常喜歡小孩子,因他總在她麵前說,他會娶一個冰清玉潔,高貴典雅的女人,結合他們莫家優秀的基因,一定能生出一個令人豔羨的繼承人。

隻是那個“冰清玉潔”,“高貴典雅”的女人,絕不可能是她!

她明白他的堅持,他們相識在酒吧,認識的當晚她就跟他上了床,那個時候她已經不是完璧之身。

雪蘭沒有顯赫的身家,她是個連自己的父母是誰都不知道孤女,這樣的女人,當然不配生出莫家的繼承人。

不過,她從未告訴莫迦瑄,其實她根本無需服藥,因為早在八年前她已經失去懷孕生子的可能性。

他們剛在一起時,莫迦瑄曾用玩笑似的口吻追問過誰是她的第一個男人。

其實莫迦瑄交往過的女人,幾乎都是情史豐富的,她一直不認為他會對女人的第一次是和誰這種問題感興趣,所以聽他這麼問,她張口結舌,結果被他嫌惡,一把推開她,翻身下床,穿褲披衣,大步離去,然後一連幾個禮拜沒來找她。

其實,那個時候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第一個男人是誰。

直到莫迦瑄結婚前,她受他指派出差,提前完成他交代的工作後,因黎薇訂婚,她請了年假回去祝賀,竟在不經意間得知,當年改變她一生命運的人居然就是莫迦瑄。

從始至終,她的男人隻有莫迦瑄一個。

隻因叛逆少年無法無天的一個賭局,她雖從鬼門關苦苦掙紮回來,可從此失去當母親的資格。

子宮受傷,她發育的也不如其他女人好,和他喜歡的“一手無法掌握”的女人根本沒得比。

巷子外有誰緊張的喊起來:“喂,感覺有點不對勁,不會搞出人命吧?”

莫迦瑄的回答,一字一句清晰的烙印在她的回憶裏,他說:“女人生下來就是給男人騎的,躺著讓人幹都受不了,還算什麼女人,不如死了,省得浪費糧食。”

對人尚且如此,何況動物?

新仇舊恨累到一塊,叫她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抓起床頭櫃上果盤裏的水果刀,跳下床來,光腳衝過去,一把拉開房門,執刀指著站在門外的莫迦瑄,睜開眉下眼,咬碎口中牙:“姓莫的,你要是敢扒我抱抱的皮,我就切掉你的命根子!”

這番豪言使福嬸震驚了,也令莫迦瑄呆愣住,兩雙眼睛齊刷刷盯著安苒,目光中全是審度。

好一會兒,莫迦瑄才回過神來,輕笑一聲,眼神卻是更加冰冷:“‘高貴典雅’的安大小姐為了一隻狗,竟然連形象都不要了,還是說……”頓了頓,眉梢眼角溢出更多輕蔑:“這又是你想要引我注意玩的新花樣?哈--奉勸你一句,省省吧!想讓我莫迦瑄看上你,除非這世上有後悔藥,或者你能讓死人給我活過來!”

後悔藥她沒見過,不過死去又重活,她倒是切身體會過,看看莫迦瑄的表情,她不覺得他有那個興趣和她討生死輪回這種大師都研究不明白的深奧問題。

咬咬牙,猛地撞開擋在門口的莫迦瑄,從福嬸懷中接過瑟瑟發抖的抱抱,偏頭側目,斜眼瞟著莫迦瑄,還以他同樣輕蔑的冷笑:“莫迦瑄,你這種沒心沒肺的家夥肯定不明白什麼叫同病相憐吧,嗬--我和這小家夥都被人當垃圾一樣丟在暴雨中,我維護它,純粹就因為它是它,和你那些自作多情的妄想沒有任何關係,嗬--最後我也奉勸莫大少爺一句,別太把自己當回事兒,或許你什麼都不是。”

在安苒說完這話之後,莫迦瑄的身子驀地僵直,三年前,他第二次見雪蘭,激情過後,他壓在累極的雪蘭身上不肯下去,問她不去支領那些錢,是不是想引起他注意。

雪蘭不耐煩的回應他:“別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你在我眼裏什麼都不是。”

多相似的話,竟然從另外一個完全不同的女人嘴裏說出來……

驚詫,錯愕過後,莫迦瑄卻隻是維持著臉上的冷笑,反唇相譏:“你不說我還沒注意,經你一提我才想起來,這不就是害我差點出車禍的那隻攔路狗麼,怎的?想求和我同年同月同日死,結果沒死成,就把這晦氣玩意帶回來繼續詛咒我?”

安苒恍悟:原來那個時候他突然刹車轉向是為了要躲避開抱抱。

後知後覺的安苒將懷中的抱抱擁得更緊,垂頭看向巴巴仰望著她的抱抱,暗忖如果莫迦瑄的車技稍微爛點,那麼現在這小家夥應該已經塵歸塵,土歸土了。

繼而想到當年如果沒有黎媽媽在,那麼對於尚在繈褓中,毫無利用價值的小雪蘭,黎宏德會不會像抱抱的原主人處理抱抱一樣,將她隨意丟棄在馬路上。

她曾聽人說過這樣一個故事,未婚姑娘產下孩子,出於各種考慮,最後在裹著孩子的抱被裏塞上一些錢,將孩子放在路邊求好心人收養,結果路過的家夥,拿走了錢,又把孩子擺到車道上給活活碾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