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她的眼睛,突然感覺有點受傷,再然後發生的事,徹底脫軌。

事後他留給她一張支票,今天是提示付款最後期限,可她沒有出現,此刻再看她這態度,他玩味的笑笑:“既然需要錢,為什麼不去兌現,那些雖說不多,但足夠你輕鬆一陣子。”頓了頓:“還是說,你需要的隻是一夕風流?”

她愈發覺得他不可理喻,太陽穴也開始一撅一撅的疼,管他是不是銀鏈子的相關人員呢,滿腦子想的就是趕緊把他轟出去,於是信口胡謅:“我這個年紀,有點生理需求也是正常的,和莫先生你情我願,兩不相欠,過後再有什麼糾纏可就不愉快了,我看莫先生也不像不懂規矩的人,已經這麼晚了,破廟難容大菩薩,莫先生還是請回吧。”

片刻的寂靜後,莫迦瑄霍然起身,邁開長腿向門口走來,表情淡漠的與她擦肩而過。

見他徑自走出去,她鬆了口氣,抬手揉揉太陽穴,小聲咕噥:“這個神經病怎麼找到我的?還進了門,得抽空去找房東談談……”邊說邊轉身關門。

不想原以為已經離開的莫迦瑄突然探手進來,險些被夾住,好在她反應夠快,及時打住,深吸一口氣,滿是不悅的透過門縫蹬著門外的莫迦瑄,壓住爆粗的衝動,冷聲問:“敢問莫先生還有什麼指教?”

莫迦瑄手心向上攤在她眼前,從表情到口氣都一派理所當然:“既然是你情我願的一夜風流,兩不相欠,那就不該要我的東西,拿來--銀鏈子還我。”

她目瞪口呆,被他一本正經的無賴行為徹底幹敗,最關鍵的還是她竟反駁不能,然後眼睜睜的看著他像驚悚片裏的罪犯一樣,兩膀較力,緩緩把她單薄的門板硬生生分開。

抬頭對上他陰險狡詐的笑臉,她腦子裏緊繃的那根弦,啪的斷了……

每每回憶起那段開始,她總在想,假如那個時候她剛好急需一筆錢,“急”到令她放棄底線,那麼她和莫迦瑄之間,還會不會有後來的糾葛?

莫迦瑄那種天之驕子,習慣了被人當回事看待,偶爾遇見個不拿他當回事的,心就堵上了。

而她則是因為經驗不足,行事草率,不幸淪為被他盯上的獵物。

沒人知道,莫迦瑄在自己所居住的永安大廈裏還藏著一個女人--同一個單元,他住十五樓,把她安置在六樓。

後來,他們相處的情形就像獵人逮到感興趣的野生幼獸,先砸錢圈養,再嚐試多種方法進行馴化。

再後來,他突然結婚,她計劃好生離,但因失誤而變成死別。

不曾想,峰回路轉,她又回到他身邊,且從暗轉明,可看看被澆得狼狽不堪的自己,還真是前途莫測呀!

坐以待斃不是她的風格,前進還是後退?在腦子裏簡單換算一番:一路行來十幾分鍾沒見到任何可做遮蔽的建築物,以莫迦瑄的跑車速度,她得走上幾小時,算了,還是向前吧。

剛要邁腿,小腿突然被什麼東西給纏上,嚇得她失聲尖叫,出於本能的踢甩,竟輕易掙脫。

安苒身體虛,那小東西比她更孱弱,被甩出去後,在地上滾了幾滾,停在路邊的一灣小水窪中,細若蚊蠅的哼哼兩聲,四肢亂劃想要站起,可隻見積水漾溢,它卻怎麼也起不來。

甩開它的同時,安苒就看清它是隻小奶狗,從毛色和身型分辨,應該是邊境牧羊犬。

她曾經看過一個資料,說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大學的心理學教授搞了個世界犬種智商排行,邊牧是no.1,它們善於察言觀色,溫和、忠誠,她想過買一條來陪伴自己,可那時她兼職幾份工作,連自己都照顧不好,何況是狗狗?後來有條件了,又遇上個極其討厭犬科動物的莫迦瑄,迫使她不得不放棄那個念頭。

這附近並沒有人家,這麼小的狗狗根本不可能是自己跑到這來的,思及此,安苒的心再次抽痛起來--它和她一樣,都被人拋棄在暴雨中。

快跑兩步,將將停在小奶狗跟前,沒想到一直起不來的小家夥居然奮力向前一撲,再次抱住她的腳腕,吃力的仰起小腦袋,對著她嗚咽,漆黑的圓眼睛裏似有淚光縈繞,飽含著令人揪心的乞求。

有一種聯想,叫做觸景生情,她毫不猶豫蹲下來,將濕漉漉的小奶狗抱入懷中,雖然她和它一樣冰冷,但隻要相互依靠,還是可以做到彼此溫暖的。

分不清是冷還是激動,安苒聲音發顫,沙啞的問:“你的主人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才將你拋棄了麼?”

小奶狗無法回答她,一如黎媽媽去世那天,半夜隻剩她一個人在殯儀館守靈,就像溺水的人抓到稻草,她緊握著黎媽媽冰冷僵硬的手不鬆開,一遍又一遍,撕心裂肺的哭喊:“媽媽,什麼叫不得已的苦衷……媽媽你告訴雪雪,什麼叫不得已的苦衷……媽媽,雪雪很乖,不跟姐姐搶衣服穿,不跟姐姐搶雪糕吃,雪雪什麼也不要,隻要媽媽睜眼看看雪雪……雪雪害怕,這裏好冷,媽媽,求求你……”

不管她有多難過,黎媽媽都不可能再回應她。

黎家是後來搬到那個小鎮上的,離群索居,不與鄰裏走動,所以家裏有個大事小情,也鮮少見人前來隨禮幫忙。

而黎宏德又相信殯儀館裏有“不幹淨”的東西,對孩子不好,於是帶著黎薇回家睡覺……

從前呀,什麼都不懂的時候,黎媽媽就撒手人寰,把她撇給那對黑心爛肚腸的父女;

現在呢,又被莫迦瑄丟在傾盆大雨中,重活一回也改變不了被拋棄的命運--無論是身世成謎的雪蘭還是眾星拱月的安苒都一樣,真悲催!

安苒抱緊同病相憐的小奶狗,麵對這樣的局麵,換成莫迦瑄喜歡的類型,理該應景的“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讓悲傷的眼淚劃過眼角”,但此刻站在這裏的是她--出生是親媽故事中一個累贅;成長是黎薇故事中一個點綴;愛情是莫迦瑄故事中一段調劑,從始至終,都是個小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