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子有些動容,與他的神識連成一片的風未涼看到這一幕,心也不由得隱隱疼痛。顯然,驪龍地藏也在疼痛。
但他還是強忍著疼痛,裝作若無其事地問道:“欲界的神祗,不是欲·望纏身的麼?又怎麼會無私地為了人類而死?”
“我的欲·望就是讓人類活下去,甚至可以用我的神力和生命來換。”女媧痛苦地說,那美麗的眉眼也因這痛苦而扭曲起來,但她仍舊努力地說出心中所想,“尊神,又何嚐沒有欲·望?”
“我的欲·望?”驪龍地藏露出狐疑之色。
女媧也已經覺得自己的生命將要從身體中流走,她將再次回歸大地。時間不多了,她用盡最後的力氣,突出了一句:“尊神執著於無欲無求,甚至不惜毀滅生靈、封印神祗,這難道不是尊神心中的欲麼?恐怕尊神心中的欲,更甚於我呢!”
說完這句話,女媧再也無法挽留神力與生命了,倏然間她的身體癱軟下來,臉上的生氣瞬間蒸發,整個人便如定格了一般,一動不動了。
“你……”驪龍地藏凝視著女媧那純淨而嬌豔的臉龐,臉色仿佛在發怒,眼睛裏好像要噴出火來,他伸出雙手用力抓住女媧的雙肩,濃眉緊蹙在一起,怒吼道,“我不許你死!”
無匹的神力頓時透過驪龍地藏的雙臂和手掌,宛若泄閘而出的洪水,洶湧澎湃地灌注入女媧的身體中,“九方靈韞,你給我活回來,你給我說清楚!”驪龍地藏果然被點燃了怒火。億萬年,他從未像今天這樣憤怒,毋寧說他從未像今天這樣感受到憤怒的感覺。
也隻不過是一瞬間,雪地上的兩人,一個黑衣,一個玉體,混在純潔的白雪中,綻放出如白蓮盛放的光芒,又如萬條柔軟的觸手,將兩人團團擁抱。
“一瞬間啊。一瞬間啊。”大勢至菩薩遙指雪地中的兩人,臉上浮現出一抹微笑,就好像看到了什麼有趣的事物一樣,呢喃自語是的說道,“法王你看,佛祖曾言,一瞬生死,刹那芳華。這天地間的造化也就是在這一瞬間改變了。有趣,有趣。”
可是風未涼因與前世驪龍地藏的情愫連成一脈,因此這時候他正滿心悲苦得熱淚盈眶,心中竟隱隱的更產生了些許怒氣,因而並不作答。
此時,那如玉煙白霧的光華漸漸都流進了女媧大神九方靈蘊的體內,她的臉色紅潤了起來,睜開眼睛,明眸如星辰,凝望著驪龍地藏那張滿是怒氣和汗水的臉,卻情不自禁地一嬌羞,別過了臉兒去。
這就好像一陣恰到好處的春風,吹開了驪龍地藏的心花,三千世界的機緣,也正因女媧的一笑而顛轉改變了。
“法王,你以為如何?”大勢至菩薩一邊笑問風未涼,一邊將長袖一扇,這世間的光景便變換了,如墮入了雲霧之內。
雲霧之中,滿眼迷茫,但風未涼的心思卻更加透亮了。他仿佛感覺到了之後發生的事。驪龍地藏因眷戀女媧大神九方靈蘊而留在了現世之中,並因此對欲界的看法產生了改變,非但釋放了盤古等諸神,更協助盤古創世。
事實上就連盤古等諸神也沒有想到,他們創世所衍生出來的一個下等神祗九方靈蘊,竟然成為了整個欲界甚至虛空藏的變數。
當然,他們更沒有想到,這些在當時在他們眼中與畜生無異的下等新神,在未來竟然將他們取而代之,成為了三界的主宰。
這是後話,此時諸神重臨三界,尤其是驪龍地藏的加入,令他們的力量不止增強了數倍,因而再無外來的幹擾,諸神劃天分地,三界定序。
三千世界,紛繁複雜,其間的衝突也十分激烈,盤古為了解決這激烈的對抗,沒日沒夜地耗費神力,整頓秩序。而這樣的消耗,顯然是人類和生靈的生力無法供給的。更何況新衍生出來的神祗越來越多,能夠攝取的生力越來越分散,漸漸地盤古體衰。
盤古自知時日不多,心中又對自己所創造的世界留戀不舍,擔心它們有朝一日會悉數崩塌,化作虛無。因此將心一橫,竟自解肉身,化作山川河流,鎮壓各個世界的不平之處。又將自己的元神化作千絲萬縷的大氣,將一個個世界包裹起來,令世界與世界之間的聯係全部斷絕,也自然斷絕了各個世界之間的摩擦碰撞。
他不惜形神俱滅,則就是為了三千世界和平安泰。而這並非是他的無私,反而可以看出,盤古的欲便是對三千世界的執念。
可是盤古隕歿之後,創世五神群龍無首,因他們而衍生出來的新神更是不相和睦,隨著摩擦矛盾的激化,五神最終分裂,各成一道。
而驪龍地藏與大地女神女媧大神則在冥靈世界中創立了鬼道,專門製衡五道。因為女媧的欲和盤古一樣,都是對這世界的執念。而地藏的欲便是女媧。
白霧將這段過程隱去,但風未涼的神識對此卻已心知肚明。帶到霧散時,竟是這樣一番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