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就如流光幻影,一切皆灰飛煙滅。但轉眼之間,風未涼發現他又落在了大地上。此時已是一片繁榮世界。女媧創造出了人類,諸神造福一方,草木原野、肥川大河,好一幅美輪美奐的畫卷。
但風未涼忽然疑心,心中無欲的驪龍地藏,是否也會覺得這樣的景色美輪美奐呢?
畢竟,美的產生,源自人心的欲·望,若心中無欲,或許美就不存在了吧。
可是大勢至菩薩卻忽然笑道:“從無欲者,未必無欲。”
“你是說……”風未涼狐疑地扭過頭來。
“你看,他已經來了!”大勢至菩薩卻遙指遠方,微笑如舊。
果然,朗日當空的晴天下,蜿蜒流淌的大河邊,一個黑衣的男子緩緩涉步而來。他一邊走,一邊瀏覽著山河壯色。從他的眼波中,風未涼仿佛看到了一點異樣的光芒。
難不成就是大勢至菩薩所說的欲在產生?
驪龍地藏的神色頗和藹,信步悠閑,當他看到遠處的河流中,有孩子在洗澡時,目光中所迸射出來的驚奇之色更是溢於言表。他呢喃地讚歎道:“沒想到竟能創造出這樣類神之物!”
“什麼是神?”這時,他的身後傳來一聲嬌嗔的質問。
“啊,竟沒察覺……”驪龍地藏麵色一凜,情不自禁地呢喃一聲,旋即回頭看去,但見自己的對麵站著一個嬌俏的女子,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一條青色大蟒,盤繞在地上,托住她婀娜的身姿。
“神?便是……”驪龍地藏本想說便是盤古畢方一類的,但話到嘴邊卻才發現這樣根本也無法回答什麼是神的問題,於是他改口反問一句,“這些是什麼?”
他指向那些在河中遊泳的孩子。那半人半蛇的女子臉上頓時露出了慈祥的微笑,“那些事人。是我按照我的模樣做的。”
“可你的身體和他們還有不同。”驪龍地藏雖是第一次見到人類,但對於龍蛇本不陌生,他自己就是一條黑龍,而在他所居住的夜摩宇宙,仍有蛇身的神邸。
聽他這麼一問,那女子姣好的臉上泛起一抹紅暈,“我的身體無法繁衍。所以我將他們改造了一下,可以令他們生生不息。”
“生生不息?”驪龍地藏有些狐疑。
女子繼而解釋道:“我已經在這裏生活了一萬年,我的樣子我的生命都沒有變化。可是我所創造出來的人類,起初也和我一模一樣,可是沒過數十年,他們就會死去,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奪走了他們的生命,但總之,他們死了,我就要重新創造。漸漸地,我想到了令他們可以自行繁衍,也就是用自己的身體創造生命,這樣雖然一代人死了,但新的一代人卻還活著,一代一代,雖然每一代都有人死,但人類變不會死,會成為永恒!”
“永恒!”驪龍地藏發出了讚歎般的聲音。眼前這女子的一番話,是他這個擁有永恒生命的大神從未想到過的,竟然還有另一種永恒。
但這種永恒的代價卻太大了。
因為驪龍地藏清楚地知道,令人類死亡的原因正是諸神。他們從人類這裏源源不斷地吸納著生力,直到人類的生力消耗殆盡,人類也就死亡了。可是他要將這樣的悲劇告訴眼前這個人類的創造者麼?他可以想象得到,當知道真相之後,這個美麗的姑娘該有多麼傷心欲絕。
不忍、美麗!
這些因欲而產生的情感,漸漸地在無欲無求的驪龍地藏心中生根萌芽了。
墮入欲界,領略了繁榮,他的心也不再清靜了。
同時,他想到了一個更可怕的事情。這些生生不息地繁衍的人類,讓生命和生力成為了源源不斷的永恒。那麼因生力而強大的欲界神明,總有一天會成為虛空藏的最強者吧。
他覺得,應該將人類和生靈一起毀滅,斷絕欲界神明的力量之源。
於是,驪龍地藏收斂起臉上的笑容,又像那女子問了一句:“你從哪裏來?叫什麼名字?”
“我從大地中生長出來,我叫九方靈蘊,人類們稱我女媧,是母親的意思。你呢?”
“我叫地藏。”驪龍地藏邁開腳步,與女媧擦肩而過,“創造人類、生靈甚至世界者,便是神。你也是神。”
說完這話,驪龍地藏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虛空之中。隻剩下女媧癡癡地回首眺望遠方,嘴角噙著一絲似笑非笑卻又有些迷戀的笑容,“我也是神麼?”
“法王大體應該知道了吧。”大勢至菩薩幽幽一笑,抬起右掌豎立在胸前,道了一句“阿彌陀佛”,眼前的光影便立即如一抹畫布被撕扯卷去,隨著白茫茫的光陰飛速旋轉,刹那過後,眼前便又舒展開了一幅絕美的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