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綰綰轉頭看了一眼,輕聲說:“知道了,我會去。”
傳旨太監恭敬地磕了幾個頭,這才爬起來,腰深弓著,倒退著出了大廳。
“非煙,你去準備,我要沐浴梳妝。”
步綰綰支退了非煙,靜默地坐著。
夜滄瀾原本溫潤的笑意漸漸沒了,擔憂地看著她問:“綰兒,你怎麼了?櫟”
“師傅,我們……回青煙宮去吧,他變了,不再是我的竹子了,他讓我把你交給他,他要祭天。他對我說話的時候,不帶一點感情,他的眼神,他的笑容,全都變了。”
她抬起頭來,琥珀一般的雙瞳裏淚花閃動,長睫一眨,晶瑩的淚珠就撲嗖嗖地滾落下來。
夜滄瀾深遂的眸子裏湧出幾絲不忍和心痛,小聲說:“對不起,都是我的錯。賦”
“怎麼是你的錯呢……”步綰綰哽咽著說。
“他的宿命是天定的,若不是為師自私,想奪仙主之位,把你推進這漩渦之中,你又何必如此痛苦?你把為師交給他吧,為師如今也隻有這殘破的軀殼,還能為你做點事。總之是死,就讓為師為你鋪這最後一條路,這後位是你應得的……”
“不要說了!我不要什麼後位!師傅,我們回去。”
步綰綰猛地伸手,掩住了他的唇。夜滄瀾的唇很燙,他一身的溫度都很燙,他忍耐著痛苦,和她一起長途跋涉,不是來為她去送死的!
“哎……”
夜滄瀾長歎一聲,拉下她的小手,在掌心裏緊緊握著,憐惜地看著她滿臉淚痕的樣子,探起長指,在她光潔的小臉上輕輕地撫過,沾了滿掌的眼淚。
“綰兒,你為什麼會這麼愛他呢?”
若不是因為深愛,因為失望,怎麼會這樣傷心?
步綰綰撲進他的懷裏,哭得更厲害了,“我們走吧,師傅,我不想看到這樣的他,就當我沒有遇到過他……我受不了冷漠的他……”
“別哭,丫頭,不要哭。”
他輕拍著她的背,輕輕地哄著她。
“娘娘,水備好了。”
非煙笑吟吟地進來了,一看這場麵,臉色變了變,趕緊關上了門,快步過來。
“娘娘這是怎麼了?眼睛哭得腫腫的,等下怎麼見王上呀?”
“是啊,去洗個臉,為師給你梳頭。”
“我不去,我去了,他讓人來抓你怎麼辦?”步綰綰連連搖頭。
“你不是說,人一定要有追求,做為一隻鳳凰就更要有追求嗎?才這麼點事,比你以前遇上的簡單多了,為什麼哭成這樣呢?為師看來,他不過是情脈被天雷斬斷,你給他縫上去就行了。”
夜滄瀾輕聲哄著她,接過了非煙遞來的帕子,在她臉上溫柔擦拭。
“怎麼縫?”步綰綰抬眼看他,滿臉期待,情感也能縫補嗎?
“用這裏!”他指指她的心髒,慢幽幽地說。
“可是四界之主無情無義,唯他獨尊,他還會懂得情的滋味嗎?”
“為師曾經也想無情無義,唯我獨尊,可還不是為了你放下一切,甘為你做嫁衣?”
他平靜地看著她,掌心慢慢地撫過她的臉頰,唇角漫延開幾絲苦澀。
“可他要殺你。”步綰綰的臉偏了偏,靠在他的掌心,擔憂地說。
夜滄瀾長歎一聲,目光愈加柔軟,溫和地說:“你不是說會護著我嗎?你可以告訴他,我懂得如何不用武力拿下天庭,他知道上仙們不會這麼輕易投降,一定會想方設法與他為敵,我還有利用價值,他便不會對我下手。而且,他若真的把情字忘得一幹二淨,昨晚就不會放過你,你又如何可以全身而退呢?”
也是,他昨晚吻她的時候,明明很痛苦地喚過她的名字……
“師傅,你總是安慰我……不如你再造一隻鳳凰出來,和我一模一樣,就能嫁給你了。”步綰綰垂下長睫,難過地說。
“傻瓜,為師看著你就好了。”夜滄瀾笑了笑,轉頭看向非煙,“快給她換衣,換件最漂亮的。”
“好嘞!”非煙麻利地一溜小跑,走開了。
“可我真想離開,不想去了,我好累,就算回不去青煙宮,也隻想找個安靜的地方,開個小鋪子,安靜地過日子。”
步綰綰垂著頭,擺弄著發梢,身子靠在他的身上。
“嗯,這樣啊……然後過了幾天又後悔嗎?你可以忘了他,也能忘了你的兒子嗎?你已經做娘了。”
而且……他也陪不了她多久,她離開了帝祈雲,拖著半截斷尾,孤孤單單去哪裏?那麼,他真會死不瞑目啊!
步綰綰悵然地看向大門外,夜滄瀾很了解她,愛情這東西,不是用剪刀一刀能剪斷的,也不是用一把火可以燒掉的。帝祈雲的冷漠,不是他的錯,他那晚若不是趕去決鬥,又如何會被斬斷情脈呢?
不一會兒,帶著丫頭們捧了四套衣服過來,讓二人挑選。
“去吧,好好打扮,為師親手為你梳妝,還要親手送你登上後位。”
夜滄瀾輕輕地拍著她的手背,催她去更衣。
其實,在夜滄瀾麵前,步綰綰就是長不大的孩子,她習慣了在他麵前撒嬌、依賴、還有耍小性子,他全都慣著她,總是安靜地坐著,看著她在他麵前永遠像長不大的孩子。
而在帝祈雲麵前,步綰綰追求平等,尊重,像個女漢子一樣強大。
每個女人心裏都住著兩個自己,一朵熱烈如火,一朵淡柔如月,說不清哪個才最好,就看愛她的男人,如何包容她。
那就,再試一次吧,最後一次!若還不能在一起,步綰綰決定不再執著了。
或者,她命中注定,就是和帝祈雲無緣?他是命定的四界之主,她是命定的、成全他的棋子。宿命已在,她掙紮數世,也未能掙脫這個怪圈,又何苦拖累著眾人一起痛苦不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