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祈雲扭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一眼,立刻拉長臉說:
“還不去收起來,另端花生給娘娘去吃!”
宮婢們趕緊去了,換了一大盤花生過來給步綰綰。她懶懶地盤腿坐起來,坐在龍榻正中間,剝得更歡快了,貓兒一般的眼睛瞟著他。其實這種感覺很奇妙,這是皇宮,也是她和他的家——她不管他怎麼想,可她已經一頭跳了進來,義無返顧地,還帶著一個小東西一起,跌進了他的深宮,成了深宮裏一尾魚,拚命地遊,遊向幸福。
她抿唇笑笑,手輕撫在小腹上,低頭去看,她希望帝祈雲從此改了那破毛病,成為她一個人的帝祈雲,那她看在寶貝的份上,全都不計較了。
他麵前擺滿了大大小小的刀,各種稀奇古怪的工具,正把那琴拆開。
他的動作很緩慢,就像慢動作回放,但是很穩,一點點地摸,一點點地拆,一點點地裝。 []步綰綰覺得他若是看得到的人,一定比現在更厲害。
她爬起來,快步往外走,“你慢慢修,我去去就來。”
“這麼晚,亂跑什麼?”他抬起頭來,一臉嚴肅。
“雅稱解衣,俗稱尿|尿,我俗。”步綰綰頭也不回,邁過高高的門檻走了。
帝祈雲臉色垮下,他真不明白,本來好端端的,怎麼今晚這麼大的火氣?
他麵朝著她遠去的方向,冷瞳裏有幾絲光稍稍黯淡。他感覺得到,其實步綰綰離他很遠,她遊走在他的世界之外,心裏設著防,不肯讓他靠得太近,就連她的夢,也隱去了那個她不想說出來的人,他甚至隱隱猜到了那個人是誰……
“來人。”他低喝一聲。
彩馥立刻進來了,走到他身邊,給他沏了碗茶,又用帕子給他擦額上的汗,小聲說:“王上不必如此辛苦,交於工局去修便好。”
“你仔細看這琴!”
他把琴推到彩馥眼前,彩馥看了會兒,猛然抬頭,“這是合歡琴!它根本不是斷了,而是分離了,雄為合,雌為歡,合歡一體,魔音出世。”
帝祈雲把兩邊琴推攏,又分開,沉聲說:
“這琴是從淳祀宅出來的,你去,把淳祀宅上上下下全部緝拿歸案,一個也不要放過,直接押進暗宮,除有孤王之旨,任何人不得靠近,尤其是沈溪澈,孤王要活的。”
“是。”彩馥剛要退下。
帝祈雲又勾了勾手指,唇角勾起來,“彩馥,綰綰說孤王小氣,沒送她東西,你去,把孤王的墨竹弩拿來,那東西她摔上一百回也摔不爛。”
彩馥擰擰眉,福了福身子,輕聲說:
“王上,那墨竹弓乃用千年墨竹冰鎮十年,又以十年圓月供奉,人間僅得這一把,箭有靈性,箭能飛回主人手中,這箭,是娘娘留給王上您的!絕不可輕易送人!請恕奴婢直言,娘娘臨終托孤,讓奴婢守護您左右,是希望您過得好。步瞬欣隻怕就是青煙宮主轉世,她性格暴戾急躁,根本不適合您,您還是早早讓她離開,各自過活。”
帝祈雲雙掌各拿起半邊琴,輕輕合攏,嚴絲合縫,再抽開,裏麵的一根金絲楠木
“提燈裙,合歡琴,合歡琴裏合歡夢,孤王要的人,要的東西,就一定要擁有。步綰綰命中注定都屬於孤王,如今她也在孤王身邊,就算她性子再暴戾,也暴不過孤王,如今她喜歡孤王,孤王也喜歡她,一起住在宮中有何不好?”
彩馥抬眼看他,微微搖頭,“王上應選擇溫柔大度的女子相伴才對。”
“你也溫柔大度,不如孤王選你吧!”他轉過頭,隱露不悅。
“奴婢知罪。”彩馥再不敢多言,隻能勾頭站在一邊。
他這才坐下去,繼續把琴分成兩隻,沉聲說:“彩馥,你或者護駕有功,可你畢竟隻是宮中總管,孤王信任你,你也應當恪守本份,若再有愈規之事,孤王不會留情麵。你去,讓雪乙趕緊把茯苓郡主找來,孤王有事要問她……勿論生死,孤王一定要看到她。”
帝祈雲的聲音越加平靜,可彩馥卻微微一抖,她可沒忘了帝祈雲性子裏隱藏的那個狠字,送進東宮的女人們,他隻留下了步綰綰一個,其餘的非死即殘,或者送於了他人做為玩偶,從未見他對一個女子如此上心。
他這個人,很會對人好,能為你摘星攬月,可若你失去了他的信任,他也能讓你萬劫不複!
彩馥太了解這個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帝王了,他此時陷進了愛情,可愛情怎麼能在帝王家裏開花結果?他雖強大,可九郡遠離京城,各自為政,又無毒藥控製,他采用製衡之法,互相牽製,就免不了要九郡之女進宮,這些女人在宮裏,又怎麼能容忍步綰綰一枝獨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