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容尺素也去了。
主仆一場,容尺素焉能不到場。
送了蘭溪五套價值千金的頭麵,讓她風風光光的出嫁。
嫁妝重要體麵的,否則彼時嫁妝少了,嫁過去,免不得會讓人看不起笑話的。
今日出嫁後,蘭溪便不再是她的丫鬟。
主仆情分,也隻是到這裏了。
不過蘭溪卻說:“便是嫁了人,蘭溪也永遠是王妃的人,王妃若有什麼事情需要用得到蘭溪,萬不能忘了蘭溪。”
已經有好些日子,自從晴河過世之後就沒有再哭過的蘭溪,如今卻在她跟前哭的稀裏嘩啦的。
還好沒上妝,否則,這妝花了可是要可惜的。
十幾年的主仆情分,不是說散就散,容尺素點頭,“自然不忘,隻是啊,以後這淚水,除了跟池公子,可不能再隨便哭了。”
知曉她打趣的意思,蘭溪羞紅了臉。
“……”
蘭溪出嫁,總算是了卻容尺素一件心事。
心卻有些落空的。
十一月,皇宮再次發生了件大事。
鑰歌錯手把皇後退下寒冷的蓮塘,皇帝非但沒有懲罰鑰歌,反而是要廢後,將鑰歌立為皇後。
此舉,無疑遭到了諸多大臣的不滿反對。
二皇子雖無能,但皇後卻是個母儀天下的好皇後。
並未做出過任何出舉的事情,也沒有違背七出。
不足以有令皇帝廢後的理由。
皇帝執意如此,皇後卻在聖旨辦法之前,跪在了金鑾殿內,跪著問皇帝廢後緣由。
哭訴她嫁予皇帝幾十年,戰戰兢兢從未做錯任何。
給皇帝生了一字二女,太後尚在人世時,曾衣不解帶毫無怨言伺候太後,便是當年皇帝得了疫病,也是她不眠不休照顧。
糟糠之妻不下堂,更別說是任勞任怨的一國之母。
她善待天下,打理後宮,相夫教子,從未插手朝廷之事。
她什麼都沒有做錯,憑什麼要廢除她?
字字珠璣,戳人淚點。
皇帝大怒,但尚存的理智,也清楚皇後說的是事實。
皇帝被萬民所指,甚至有人拿臭雞蛋扔宮門,唾罵皇帝,為了平息民憤。
廢後之事不了了之,但皇帝卻不死心,沒有宣讀的廢後聖旨,仍舊擺在皇帝的禦書房裏。
便尋著機會,等皇後有了錯處,就把她廢除。
此時,夷光公主與皇後再想除掉鑰歌,儼然是不容易。
這已經不單止是後宮之事,更是牽扯朝堂。
且,這鑰歌日i日跟皇帝在一起,她們也沒有下手的機會。
這一日,王府裏突然間來旨,鑰歌要見她。
距離上一次家鑰歌已經過去三個月。
容尺素挺著個大肚子進宮,鑰歌眸色微沉,不過還是掩飾的很好,“早前就聽說商王妃有孕,沒想到肚子都這麼大了。”鑰歌輕聲微微笑著。
臉上化著精致的妝容,媚而不俗。
想起早前慕容驚鴻曾用女妖怪來形容鑰歌,現在想想還真不為過。
容尺素輕笑不答。
鑰歌便讓容尺素在一旁坐下。
容尺素問道:“不知賢妃娘娘喚靖寧進宮可有什麼事情?”
“事情都是沒有什麼,就是想跟你說說罷了。”微微笑著,翹起的嘴角,美眸裏閃過一抹狠毒。
容尺素不說話,抿了一口丫鬟遞上來的茶。
“商王妃這樣大大咧咧的就喝了本宮的茶,就不怕本宮在茶裏下毒?”笑了似得話,卻是飽含了諸多意思。
“這裏是賢妃娘娘的寢宮,我要是死在了這裏,賢妃娘娘可脫不了關係。”
鑰歌嗤笑了一聲,揮揮手,讓宮殿裏的宮人全部退了出去。
一下子就隻剩下容尺素與鑰歌二人。
“你早就知道是我了,對吧,容尺素?”鑰歌眯著一雙漂亮的眼眸,凝著容尺素。
沒說話,卻是默認了。
說早知倒也不是,說知曉的晚,確實也不晚了。
鑰歌道:“你可是疑惑,我回來做什麼?為什麼不去找你報仇,而是進了宮,對啊?”
冷冷地一笑,“若是讓你死的太早,不就不好玩了麼?就像是現在不是很好麼?容尺素,你跟雲恒要我死,我便要整個燕京的百姓跟著你們一起遭殃,給我陪葬。”
“賢妃娘娘好誌氣。”
鑰歌冷笑,對於她的話,容尺素不搭理,很平靜,倒是讓原本準備了一大堆話來對付容尺素的鑰歌無用武之地。
“你以為就皇後,還有你娘那個老太婆能對付的了我麼?我會讓你清楚明白,跟我鬥,輸的隻會是你?”
視線落到容尺素將近五個月大,已經微微隆起來的肚子上,“便是你以為你有了雲恒的孩子又怎麼樣?他總也會離開你的。”
“男人是這世界上最靠不住的東西,你以為,他真的會愛你一輩子麼?你可知,他說,他並不愛你,最厭惡的就是你了?”笑吟吟地話,眼裏的情緒閃爍跳動著。
容尺素不知道趙悅靈那裏來的這麼多話,還是這樣多無關要緊的話。
不想跟她談論這些沒有營養的話題,聽著耳朵都累。
跟鑰歌更加沒有什麼好說的。
“賢妃娘娘,若沒什麼事情的話,靖寧就先行告退了。”說完,她起身。
肚子已經隆起,行禮不方便,她也無需要行禮,不待鑰歌說話,容尺素就已經起身離開。
想到什麼,容尺素又回頭給鑰歌道:“得饒人處且饒人。趙悅靈,殺了這麼多無辜的人,你可曾心安?”
“你若有怨恨,盡管衝著我來,何須拉著這麼多人下水?你以為,做了這麼多的壞事,用諸多森森白骨鋪成路,一步一步走到盡頭,你就贏?你錯了,該是你的,定然會是你的。”
“不該是你的,無論你做再多也不會是的。與其做個跳梁小醜,何不如早日回頭是岸。放了別人,也解脫你自己。”
容尺素頭也不回的走了。
自己也不明白,她怎麼會跟鑰歌說那樣的話。
嗤笑了一聲,她不去深思
得不到的,再執著又如何?
譬如蕭青城,她以為他是她的。
可最後呢?毀了一切,到死,她也得不到他,連曾經的美好,都讓她毀了。
她死了,再世為人。
蕭青城與江姒卻都還活得好好的,沒了她,她們隻會過的更好,更快活罷了。
想起從前,她與趙悅靈何其相似?
做再多,不過都是個跳梁小醜罷了。
隻不過,重活一世,她解脫了。
而趙悅靈還困在這個死局裏。
容尺素沒有直接回王府,出了宮之後,容尺素去了唐閔的書齋。
十一月,快近年關了。
書齋便也沒有再上課。
唐閔一個人閑著在看書打發時間,見到容尺素過來,有些詫異。
“宴……靖寧,你怎麼來了?”他習慣喚她宴兒,可容尺素現在的身份到底是不適的。
“剛從宮裏出來,在府裏呆著也悶,便想著許久不見你了,你過來看看你。”容尺素輕笑,不瞞唐閔。
便是這世間上,任何人都會背叛她,可容尺素相信,唐閔不會。
唐閔合起手中的書本,問她:“可是遇到什麼煩心事了?”容尺素說托著腮,慵懶地靠在案桌上,睨著唐閔,把剛才宮裏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唐閔。
聞言,唐閔皺了皺眉。
容尺素譏誚的笑了笑:“多情的女子,下場總是好不到那裏。”
唐閔給她倒了一杯熱茶:“想這麼多作甚?人自有她的活法。善有善報惡有惡報,趙悅靈做了這麼多事情,朝廷那些官可不是吃白飯的,總有人能收了她。”
容尺素若有所思的點頭,覺得唐閔說的甚有道理。
“唐閔,我阿爹、阿娘她們還好嗎?”冷不丁的容尺素問了一句。
這倒是這兩年多來,容尺素第一次主動提起從前的事情。
唐閔仲怔片刻點頭,“放心,蕭青城縱使恨你,可江姒還活著,她們有愧於你,不會虧待江大人,江夫人的。”
勾了勾唇,容尺素沒說話。
鼻子裏有酸意。
鄭太醫道孕婦不可有太多不佳的情緒,再說下去,難免她就要忍不住哭了,索性也就不再多問了。
不過,唐閔還是多言了一句:“你走後,蕭青城來找過我,他愧疚,後悔了逼死你……”
容尺素輕笑:“我與雲恒現在過的很好。”
蕭青城,她早就該忘了。
唐閔問她:“你可想過要跟雲恒坦白?”
早前聽容尺素的話,從她言語間知曉,雲恒便是她小時候跟她提過親,贈她鴛鴦扣。
每年生辰會給她贈送生辰禮,卻十多年未見得人。
從前那會兒,他也曾在她口裏,聽她念過他。
不過那會兒多年未見,儼然記不得當年少年郎的模樣,提的也少。
多數時,她喜歡說的還是蕭青城。
容尺素眨了眨眼,嘴角彎出一抹笑意:“且看著吧,等有適合的時機,告訴他也是未嚐不可。”
容尺素問唐閔:“唐閔,你這有酒麼?”
她心情不好的時候,總喜歡喝上兩杯,這個愛好唐閔記得,不過這兩年見她甚少碰酒,還以為她戒掉了這個習慣。
怎又來了?
“你現在尚還懷著身子,不宜喝酒。”意有所指,她已經儼然不小了的肚子。
容尺素撇了撇嘴,“那便罷了,孩子還是要健康出生的好。”輕撫了一下她的肚子,眼裏說不盡的惆悵。
相繼又是無言,沒呆多久,見天色不早,容尺素便回了王府。
臨的時候,她給唐閔道了句:“若有機會,我也願意回去看看,那葬了我的地方。”
惑春園,她曾經最喜歡的地方。
那裏太多的回憶。
聽說,是唐閔把她葬在那裏的。
果真,還是他懂她。
隻是太多年了,許多東西,容尺素願意想起去緬懷的時候,她已經忘記了太多。
阿爹阿娘的模樣,其實,已經很模糊了。
前生,她江宴不負誰,可唯一欠的,便是那生她養她,為了她將太子妃江姒趕出江府的阿爹阿娘。
一時感觸,容尺素想了許多。
回到王府的時候,雲恒見她眼眶紅紅,還以為是她進宮趙悅靈(鑰歌)欺負了她。
把她摟在懷裏:“莫要難受了,我這就進宮給你討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