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漆黑的小巷,地上有雨後殘留的水窪。他拿著手槍的手凍得發抖。
眼前的黑暗使他看不到盡頭,越是往前走越是猶豫。他喘著粗氣,感覺自己似乎掉進了某種邪惡的視力範圍內,有雙寒意十足的眼睛在望著他。
突然身後有聲響,他猛然回頭。
一個全身濕淋淋的半裸女子近在咫尺。她臉色蒼白,身上衣冠不整。
你來抓我的?她冷冷地說,嘴巴裏噴出的寒氣讓他顫抖。
丹丹!他伸手想去扶她,隻見她口吐鮮血迎麵撲向他。我是被冤枉的,你……你居然殺了我……
不!我沒有殺你!他低頭看自己,居然一手的鮮血,手上的槍居然冒著青煙。
“砰!”
女子眼睛睜得大大地,麵朝著他仰麵倒了下去,整個過程極其緩慢。他大驚失色,伸手想去拉她,但是偏偏就慢了這麼一秒。
她倒下去了。著地的聲音震耳欲聾,幾乎貫穿他的大腦。
四麵八方都傳來警笛的聲音。無數的聲音在他周圍響起:恭喜你抓住了犯人,恭喜你立了大功……
我沒有殺她!我真的沒有殺她!他抱住已經血肉模糊的女子大聲叫道,我不會殺了丹丹的!不會——
雷峻突然睜開了眼睛。自己趴在自己的辦公桌上,居然不知不覺睡著了。看看外麵辦公室的幾個小警員也在打瞌睡。看來昨天晚上出警累壞了他們。他揉揉自己發脹的腦袋——怎麼又做這樣的夢了?
天氣悶熱,似乎要下雨了。雷峻輕輕的掩上自己辦公室的門,然後從自己上衣口袋裏小心地掏出一張紙來。
這是昨天晚上他在死者快遞的信封裏發現的一張紙,上麵打印了幾行象詩句一樣的東西——
“你要榮譽!你要財富!你要權利!
這一切都給你給你給你!
隻需要靜心聆聽那魔鬼的顫音
把你的靈魂換取你半個人生
不過,魔鬼的奴仆們
得到得再多也必須付出你們的代價
他給予你們一切
必將一切收回!”
紙張被揉成一團,但是似乎又被重新抹平折疊起來,小心地塞了回去。為什麼揉成一團又要重新那麼小心地放回去呢?難道林少威曾經把這張紙揉做一團扔進了廢紙簍,然後又把它重新揀回來?難道他死前想留給人們什麼暗示?
他盯著手上那張紙看了許久,感覺呼吸不順起來。他並沒有讓張帆把這張紙作為證物帶走,而是自己偷偷地留了下來。是的,是他昨天晚上趁人不注意偷偷放進自己的上衣口袋裏。
他回過神,急忙顫抖著打開自己右邊那個上了鎖的抽屜,從裏麵拿出一本磨砂封麵的舊日記本。他屏住呼吸輕輕撫mo那封麵片刻,下定決心似地抽出裏麵夾的書簽,迅速找到了那頁日記。
粉色的日記紙上用娟秀的字體寫下幾行潦草的字跡——
“你要榮譽!你要財富!你要權利!
這一切都給你給你給你!
隻需要靜心聆聽那魔鬼的顫音
把你的靈魂換取你半個人生
不過,魔鬼的奴仆們
得到得再多也必須付出你們的代價
他給予你們一切
必將一切收回”
一模一樣的句子,讓他看得眉頭緊緊地鎖起來。手上那本日記本就是兩年前調查林少威的公司裏一名出納員李丹丹挪用公款案件裏發現的。那時候李丹丹曾經被指控反抗林少威公司的內部調查,殺了人以後挾款潛逃。最後遇上了黑道上的人物,被搶劫殺害。
很巧的是,李丹丹剛好是雷峻的未婚妻。由於有特殊關係,所以他被排除在辦案人員之外。聽說李丹丹居然被卷入這樣的案子,他大為驚詫。憑他對她的了解,她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的,雖然那時候他們想買新房的確需要錢。不過當他知道整個事情的時候,李丹丹已經遇害了。他在她遺物裏發現了這本日記本。
日記本一直在他這裏,沒有人動過。裏麵的內容他看過好幾百次了。除了那些讓他看了就傷心的她曾經對美好生活的勾勒以外,就是令人迷惑的她最後一篇日記提到的這些句子。
沒頭沒腦的句子,到底是什麼意思?他本來還以為是她突然自己發的感慨,但是丹丹一向樂天善良,不會寫出這樣隱晦陰沉的句子,直到昨天晚上他在林少威的房間發現這一模一樣的詩句,他才猛然一驚,想起這件事情來。
魔鬼?一切收回?
很象某種詛咒的句子,字裏行間都透露著某種怨恨似的。雷峻參悟不透其中的意思,就暫時放到一邊,重新開始整理思緒。
他死前曾經去南方航空公司去買了張去北京的機票,時間就是明天。可是,他為什麼不去了呢?非常戲劇化的是,根據調查,他平時對北京不知道是刻意地回避還是什麼,似乎從來沒有到過那邊。就連出國,他也是從走香港那邊的航線。他和北京那裏會有什麼業務往來或者其它關係呢?隻是這起已經上升為刑事案件的商業欺詐案牽涉實在太大,不得不做為刑事案件立案偵察,但是主要嫌疑人一死,就有種戛然而止的感覺。
已經買了去北京機票的人為什麼突然尋死?想不通。
這個時候張帆突然敲門叫他:“雷隊,電話。”
雷峻暫時放下思緒,接過電話。他聽了幾句之後,愈聽愈奇——想不到居然還扯出這麼多事出來!他放下聽筒,回頭對張帆說:“剛才接到一個群眾電話,你去門衛室把人家送來的那份材料拿來。”
張帆還來不及應聲,外麵就走進一個女警員,對雷峻說:“雷隊,那首曲子的名字查出來了,塔魯台尼的《g小調小提琴奏鳴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