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之念在監獄裏自殺了。
夏檬知道消息的時候事情已經過去了好幾天,白蘇蘇給她送來了一封信,說是許之念寫給她的,信封被封得死死的。她的心情不可謂不複雜,她活了二十多年,隻在許之念身上體會過死亡有多近。
“你拆開看看吧。”
白蘇蘇走後,夏檬就一直對著信封發愣,沈涼時實在看不下去了,隻好開口催促,就算知道夏檬和許之念兩人根本沒什麼,但是該泛酸的時候還是要酸的。
“空的。”夏檬拆開信封,裏麵隻有一張紙,上麵什麼都沒寫,“這是什麼意思?讓自己體會嗎?”
許之念是一個天才,從小到大隻要是想他學的東西就沒有學不會的,隻要是他想做的事情就沒有做不成的。
除了一個人,他想得到,卻無論如何都得不到。
他的人生在別人眼裏看起來豐富多彩,聰明的頭腦、富裕的出身、英俊的長相,就像是傳說中含著金湯匙出生的神之寵兒。
但對許之念來說,他的人生是空白的。
他是一個沒有同情心的瘋子,他不會為別人感到悲傷,也不會因為別人做的事而感到快樂,他獨自活在封閉的世界裏,用厚厚的高牆把自己和這個世界隔開了。
在他眼裏,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隻分為許之念和其他。
他學心理學不是為了幫助別人,也不是為了拯救自己,隻是想看看這個世界上的人到底能陰暗到什麼程度。
他像一個神一樣,看著這些心理懦弱的人掙紮、彷徨。在這些求助者麵前,他既可以當神,也可以當一個惡魔。
而他一個微弱的暗示就可以讓人去收割他人的性命。
許之念從來不認為自己有錯,他做錯了什麼呢?他揭穿了這些人心底最陰暗的東西是錯嗎?
一次又一次,許之念無聊地嚐試著,他發現沒有人能抵抗得了內心的誘惑。
就像吸毒成癮的人,就算戒了也會再次忍不住去嚐試。
他冷眼看著一個又一個人跳進肮髒的泥潭裏,然後徹底淪陷。
夏檬是他人生裏唯一的意外。
她是他的鄰居,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原本他對她也像對待普通人一樣,直到她第一次用了他的血,以及她醒來後看到他時笑容滿麵的樣子。
他覺得這個女孩子是自己的所有物,她流著他的血,他以為她理應喜歡他、接受他,可現實是她不愛他。
他為她在高牆上開了一扇門,她卻不願意進來陪他。
於是,他抹去了她的記憶,在她腳下為她鋪了一片通往他身邊的泥沼。
但她絲毫不為所動,哪怕那條泥沼表麵上看起來光鮮亮麗,散發著誘人的氣息,她也從來沒有動搖過。
然後她在遇到對的那個人時,可以頭也不回地從他的世界離開,留他一個人待在無邊無際的黑暗裏。
結束之前,許之念覺得他應該對夏檬說點什麼,畢竟她是他這一生裏唯一特別的存在。
但拿起筆的時候,他完全不知道還有什麼可以對她說,最後隻能通過這樣的方式來描述他的蒼白。
他選擇死亡不是因為畏罪,更不是因為懺悔,他隻是徹底失去了生命裏唯一的一點彩色,隻是厭倦了無趣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