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麵臣就不陪殿下進去了,殿下慢走,臣告退。”
不提從木屋離開見到任誌國時他看向他的鄙視眼神,就此刻這丟垃圾一樣的姿態,隻讓墨昱氣血洶湧,卻又不得不忍下來。
任誌國可不管墨昱,丟下一句轉身便離開了,那步伐當真是囂張得讓墨昱恨不能直接從背後捅他已到。
但到底墨昱隻能冷颼颼的看他幾眼,然後轉身朝著空曠大殿內而去。
對此,站在一側當背景板的北堂燕微挑了一下眉眼,隨即抬腳慢步跟了上去。
頓時間,空曠的大殿裏隻餘墨昱與北堂燕踏踏的腳步聲。
待到大殿深處,看到的便是滿滿的牌位,最高處的事開祖皇帝,然後一任任額往下擺,幾百年來,也已擺成了一個塔狀的牌位。
從前,每次來看著這些牌位的時候有的隻是無盡的肅然感和優越感,而今卻隻有憤怒感和銷毀感。
沒錯,銷毀感,讓他很想銷毀這裏的一切。
深吸了一口氣,墨昱忍著滿腹要毀滅一切的衝動在牌位前的蒲團上跪了下去,或者說是跪坐了下去,這個時候哪裏還去管是不是跪得很是到位。
墨昱這一跪,北堂燕也也跟著跪了下去,倒是姿勢很標準的跪。
而就隻是這麼離著一尺的距離靠著,北堂燕都能感覺到墨昱那毀天滅地的陰沉氣息,當下北堂燕隻覺得時機甚是成熟,這個時候隻要輕輕的碰那麼一下就能將墨昱給推進無盡的黑色深淵。
“殿下是不是特別的憤怒,特別的想要毀掉這一切?”驀地,北堂燕就那麼突兀的開了口,聲音不大,但在這裏空曠的宮殿裏卻顯得甚是空靈清晰。
可謂是瞬息間紮入了墨昱的靈魂深處。
墨昱隻覺自己被人給窺視了心靈,又卻似找到了發泄口,當下轉眸陰冷的看著北堂燕道:“休要胡言。”
對此,北堂燕隻輕聲一笑,帶著點妖嬈,“莫不是殿下想要一直過這種被狗欺壓的生活?”
一句狗深得墨昱的意,但被欺壓這三個字卻是觸碰了墨昱的棱角,當下引得墨昱一聲嗬斥,“你閉嘴。”
嗬斥完之後也不知道是在安撫北堂燕還是在安撫自己的開口道:“這一切都隻是暫時的,本殿下的母後和外公都好好的在鄢陵城裏生活著,他們絕不會不管本殿下,沒有本殿下他們的榮寵又能維持多久?”
“嗬嗬……”墨昱話剛一落,北堂燕就笑出了聲,帶著諷刺的那一種。
這笑聲頓時笑得墨昱很惱火,當下就嗬斥道:“你笑什麼?”
“妾身笑殿下太天真。”北堂燕邊笑邊說,說到這便止住了笑,然後道,“殿下也知道皇後和帝師在鄢陵城裏好好的生活著,而殿下你卻在這種地方受罪,沒有人伺候就算了,還各種被欺辱,生活檔次更是與平民一般,這從頭到尾受傷害的就隻有殿下,這三日來,殿下可有收到半點鄢陵城裏傳過來的消息?若他們真的要幫殿下,怎麼會一點消息也沒有傳來?要知道殿下犯得可是謀反的大罪……”
“我沒有謀反,徐州城之事不是我做的。”許是太急著辯白自己,墨昱連一聲端著殿下都忘記自稱了。
“是,殿下沒有謀反,但別人信嗎?或者說有人信嗎?”
“……”
“但凡有一人信,殿下怕也是落不到這不田地吧。”
“……”
“從前帝師大人和皇後的榮寵的確是係在殿下的身上,然如今殿下犯了這麼大的錯,想要挽回幾乎無可能,他們怕是撇清自己都來不及,特別是帝師大人,殿下是不是忘了當初蘇瑩瑩的下場了?”
“……”
“帝王最不缺的就是皇子,宮中可是還有未成年的皇子,皇後想領養一個可不難,帝師府想再扶持一個也不難,到時候還有殿下什麼事……”
“不可能,不可能……”墨昱當下反駁。
“殿下,你醒醒吧,你是不是不記得蘇瑩瑩的下場了?蘇……”
北堂燕話沒能說完,就被墨昱給撲倒壓在了蒲團之上,更是被墨昱狠狠地掐著脖子。
“你休要挑撥……北堂燕……你按得什麼心……”此刻墨昱看著北堂燕的表情甚是猙獰,一雙眼珠子瞪得感覺都要奪眶而出了。
北堂燕當下抬手抓住墨昱掐著她脖子的手,並沒有甩開,而是微微用力使得墨昱的手鬆懈一些,好讓她能喘上氣說出話。
“妾身沒按什麼心,妾身就是覺得殿下這樣太委屈了,心疼殿下,殿下你可是那般高傲的人,怎麼能被人給如此對待?你明明沒有做,為什麼要背這個鍋過這種黑暗的日子?既然這罪責都按給你了,洗不清了,我們為什麼不做實?興許我們還有一絲成為人上人的希望?”
北堂燕說得有些艱難,卻說得很快,可謂是句句戳中墨昱的心。
“你閉嘴,你休要胡言。”墨昱心中的惡魔快要出籠,此刻在做著最後的掙紮。
“殿下,隻有成為人上人才不會被人給宰割,什麼都沒做卻被冤枉,為何不能做實,反正在這地方就是暗無天日,為何不爭一爭,殿下,我們隻能靠自己……”
“北堂燕,你究竟有何居心?”此刻的墨昱一雙眸子已經被黑暗染盡,隻餘點點光亮,那雙掐著北堂燕的手不自覺的加重了力道,好似要帶著北堂燕一起落入黑暗。
“臣妾……臣妾亦是公主……臣妾隻是不想過這種被欺壓的日子罷了……”
一句話,北堂燕用一句話解釋了自己的動機,而這一句話好似給了墨昱足說服他的理由,將他眸中那最後的一點光亮給吞沒。
脖子上的力道皺鬆,北堂燕當下雙手捂著脖子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眸光裏落著的是墨昱那無盡黑暗的眸子,當下北堂燕在心中笑了,她成功了,折服了這麼久,一次次鋪墊這麼久,終於成功了。
鬆開北堂燕的墨昱在暗著眸子看了片刻北堂燕之後,便回身跪坐好。
“說得容易,如今這境地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如何爭?”似是剛剛的質問用盡了墨昱最後的力氣,這話語說得甚是頹廢。
然眸子深處已經是一片黑暗,心中蓄勢待發已久的惡魔也衝出了牢籠,但偽君子做久了,便是到了這個地步,墨昱還想要給自己披上一層偽善的外衣。
墨昱的虛偽,北堂燕見怪不怪,更何況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當下北堂燕慢慢從地上爬起來然後以跪坐的姿勢跪坐好,這才開口道:“妾身不相信殿下這麼多年來一點勢力都沒有?且不是還有帝師大人嗎?”
“你都說了,他救我甚是麻煩,還不如重新找一個繼承人。”
“是這個理,但那是之後,是殿下一直安於此處的結果。現在離殿下事發不過才幾日,殿下常年與帝師府為營,誰能相信帝師府是清白的?誰不是提起殿下就想到帝師府?這帝師府在支持殿下的行裏中絕對是首當其中的,這可是殿下的外戚,是殿下最大的支持。而今殿下出事,帝師府一直安然無恙,隻不過是沒有找到更進一步的確鑿證據罷了,難道殿下覺得陛下會就這麼放過帝師府?”
說到這,北堂燕微微喘息了幾口氣,才接著道:“再說了,徐州城一事殿下你說不是你做的,但件件證據指向殿下,這要不是特別了解殿下的人那都不能陷害得這麼天衣無縫,殿下不也是懷疑過帝師府?所以這又何嚐不是一個對帝師府的試探?”
“再說了,殿下你都落到這個地步了,還管那麼多做什麼?還不是想要怎麼亂來就怎麼亂來,畢竟你現在已經很糟糕了。”
北堂燕一句接一句,那是句句說在了墨昱的心坎上。
對蘇博雄墨昱何嚐沒有懷疑過,但他如今落到了這個田地還指望帝師府拉他一把。
但北堂燕說得也沒錯,他在這過著豬狗不如的日子,他們卻在鄢陵城裏享福,甚至還能拋開他再尋一個繼承人,那他在這裏老實的待著算什麼?
且都到了這個地步了,也不怕斷什麼左膀右臂了,若帝師府真的是他這邊的,絕對是會幫他的。
他都落到這步慘的不能再慘的地步了還怕什麼?
再說了,本沒有謀反卻是落得這個地步,他也不過是落實了而已,所以再差也不過被打回到這裏罷了。
他若是一直不爭,一直在這等著,興許他將會永遠這麼過下去。
“北堂燕。”一直沉默的墨昱突然轉眸看向了北堂燕。
北堂燕被這一聲喊給喊得下意識的側首看向了墨昱,對上的便是墨昱那一雙黑沉得已經看不見半點光亮的眸子。
“本殿下一直小看你了。”蘇若若出自帝師府,他母後也出自帝師府,他一直覺得這鄢陵城內出自帝師府的女子算是最厲害的了,卻不想還有更厲害的。
北堂燕當下對著墨昱嫣然一笑,“殿下,妾身隻是想活,畢竟妾身已嫁於殿下,與殿下乃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對此,墨昱沒應聲,他依舊記得八月十五亂石林那一處相擁的兩道身影。
到現在他都沒確定這北堂燕到底有沒有和他的二弟勾結。
不過這一切在這個時候已經不重要了。
因為他已經落魄到不能再落魄了,沒做過的事卻是要他背鍋,再壞也不過如此,還不如坐實。
至於他到底會不會成功,那又有什麼關係,總不能隻有他一個人活在深淵,他要拖所有人一起下深淵。
既不能一起站在雲端,那就一起下深淵吧。
……
早朝散的時候是辰時,下達的聖旨時間限製是兩個時辰,也就是說墨翎需要在午時內離開鄢陵城。
這兩個時辰怕是從將軍府到淮南王府來回一趟的一時間都有些拮據,快一點的話,還是能說上一會兒話的。
不過好在是要從北城門離開,去北城門則需要經過淮南王府,如此離開的時候從淮南王府順便走一遭,倒也是行得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