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體像寒風中的樹葉劇烈地顫抖起來。
宇文旭堯看在眼裏卻是疼在心裏,他知道此刻無論他說什麼安慰的話,也不可能讓亦寒的心情好起來,他輕輕攬住她的肩頭,在她耳邊輕聲說:“想哭就哭出來吧,也許哭出來你就會好受一些。”
淚水決堤,亦寒俯在了宇文旭堯的肩頭,霎那間,那洶湧流出的淚水已浸濕了宇文旭堯的西裝。
有時候,能哭出來也是件幸運的事情。
亦寒哭了,她流了很多很多的淚水,她的眼睛才剛剛好,但她卻還是忍不住要流淚。
“好了,亦寒,不可以再哭了,就算你再想哭,也絕不可以再流一滴眼淚了。”宇文旭堯堅定地說,“你的眼睛才剛剛好,真的不可以再哭了。”
“可……可我控製不住。”亦寒真的控製不住自己洶湧的淚水。
“讓你重新獲得光明是寶寶最大的心願,為了他,你不可以流淚,不可以再傷害自己的眼睛。”宇文旭堯堅定地說。
亦寒擦掉了臉上的淚水,宇文旭堯說的對,自己再哭,一定會損傷自己的眼睛,不,那並不是她的眼睛,而是王寶寶的眼睛。
她一定要堅強,一定要擦掉臉上的淚水,一定要讓自己的眼睛徹底好起來。
她不能讓王寶寶死了都不能瞑目。
淚水不再流了,心裏卻在滴著血。
亦寒和宇文旭堯從停屍間裏走出來的時候,她的身體似已虛脫了,宇文旭堯扶著她走進了病房。
躺在病床上,亦寒想到了很多事,想到三年前,自己和慕雨澤的婚禮,想到那夜,她接到一個電話,然後跑出了慕家別墅,坐上了一輛出租車,想到惡毒的陸亞薇謀殺自己的情形,想到那車子無情地向自己撞來的情形。
一股深深的怨恨從她心底升起。
現在陸亞薇那個惡毒的女人和慕雨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而她卻足足忍受了三年非人的折磨,這三年來,她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罪。
這一切,她一定要讓陸亞薇血債血償,也一定要把本該屬於自己的東西奪回來。
還有王寶寶,他是為了自己而死,自己不能就讓這樣讓他白白的死掉。
清晨,暖暖的陽光透過明亮的窗子照射進來,貴賓病房裏,慕雨澤趴在床頭酣睡著,慕老夫人心疼地看著自己的寶貝孫子,“王媽……”她輕聲喚道。
“老夫人。”王媽應道。
“噓!”慕老夫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給少爺披件外套。”平日裏,她雖然對自己的孫子橫眉冷對,卻是十分疼愛他的。
“嗯。”王媽點頭,取了件外套,輕輕地替慕雨澤披在了身上,但盡管是如此小的動作,慕雨澤還是被驚醒了,他睜開了惺忪的睡眼,看著奶奶那麵帶微笑的臉,自責一笑,“我怎麼又睡著了?”
“我看你是太累了,快回去休息吧,這裏有王媽照顧我就夠了。”慕老夫人心疼地說。
“奶奶,我真的不累。”慕雨澤還是想多陪陪奶奶一會。
“好了,回去吧,要不然你老婆又該發火了。”慕老夫人歎了口氣。
慕雨澤心裏掠過一股莫大的酸楚,他娶陸亞薇為妻,真的是件錯誤,但現在為了小天佑,他卻不能跟她離婚,隻能維係著這份沒有感情的婚姻。
“嗯。”慕雨澤點點頭,“奶奶,我去公司了,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
“嗯。”慕老夫人點頭,看著慕雨澤的背影,神情有些落寞,她禁不住歎了口氣。
慕雨澤走在醫院的走廊裏,身後,一間病房裏,卻走出兩個人來,看到他的背影,亦寒怔愣在那裏。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男人,是他?居然是他?真的是他?眼眸中立刻掠過一層水霧,告訴自己百遍千遍不要在乎他,可見到他時,她的心還是突突地跳動起來。
他的背影看起來有些落寞,林亦寒的心隱隱有些疼,她張了張嘴,想喊出他的名字,卻一點聲音也沒發出來。
淚水不知不覺悄悄爬出了她的眼眶。
世事真是造化弄人,再相見時,他卻已是別人的丈夫了。
亦寒有些想笑,嘲笑這個世界的瘋狂,卻不由自主地哭起來,很多事情豈不就是這樣,慕雨澤並沒有回頭,也沒有看到他,他走出了走廊,背影消失在她的視線中。
宇文旭堯站在她的身旁,看出了她的異樣,直到慕雨澤的背影在他們麵前消失,他才忍不住問:“剛才的那個男人?你認識。”
亦寒點點頭。
“他是你的什麼人?”他繼續問。
“丈夫。”亦寒苦澀一笑。
宇文旭堯怔愣在那裏,他的心像針紮般的疼痛,這件事情他感覺到迷糊起來了,他本想問亦寒,你的丈夫不是王寶寶嗎?可看到亦寒噙滿淚水的雙眸時,這句話他終究沒忍心問出口,他可以猜測得到,在亦寒的心裏一直藏著一些秘密,他想替她打開心扉,想替她除去所有的悲傷與煩惱。
“為什麼不喊住他?”他還是問。
“現在他是別人的丈夫。”亦寒喃喃地說,世間的事情就是這樣,有些讓人無奈。
宇文旭堯似乎明白了什麼,看著亦寒的心更加疼了起來,“原來他是你的前夫?”
“在我們結婚的那天,我出了車禍。”亦寒淡淡地說,抬起淚眼看向宇文旭堯,他給了自己太多的幫助,如果自己連他都不可以傾訴的話,那麼自己在這個世上就真的沒有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了。
宇文旭堯沒有說話,他在聽,靜靜地聽亦寒說出自己的心事。
亦寒把自己所有的事情都說了出來,說出了陸亞薇對自己的陷害,說出了張翠芬對自己的折磨與囚禁。
宇文陽堯默默地聽著,他知道亦寒對他說出了這些事,就意味著,她已把自己當成了親人,他心裏有些感動,對亦寒更加心疼與愛憐。
原來她竟經曆過那麼多的事情,自己雖知道她可憐,卻沒有想到她竟然那樣可憐。
“那你打算怎麼辦?”宇文旭堯忍不住問。
“我要奪回本該屬於我的一切,包括我的男人。”亦寒雙眸裏掠過一絲怨恨,那怨恨是惡毒的,無論是誰經曆過三年無窮無盡的黑暗,都不會這樣屈服下來,“我要讓傷害我的人得到應有的懲罰。”
宇文旭堯身體禁不住顫抖起來,他呆呆地看著亦寒,想對她說,當一個人心裏充滿了仇恨的時候,就不會得到幸福。
一個人,隻有肯放下仇恨,才能真正地得到幸福。
他想對她說,他愛她,他會照顧她一生一世,他會一輩子對她好。
他想對她說,他不想讓她回到那個男人的身邊,不讓她去報複那些曾傷害過自己的人。
他想對她說,忘記所有一切,和他開始。
但,他卻沒有說出口,因為,他看到了亦寒堅決的眼神,她經曆了三年的黑暗,那是一段痛苦的經曆,無論是誰都不會忘記那麼一段痛苦的經曆。
還有王寶寶的死,也會在她心裏造成不可磨滅的創傷。
她做了這個決定,就不會再改變。
宇文旭堯想對她說太多的話,可卻終究沒能說出來,現在他唯能做的就是默默地陪伴在她的身邊,默默地保護她,不讓她再受那些惡毒女人的傷害。
他長長吸了口氣,忍住了心中莫大的悲痛,一切,都是那麼的不可預料。
“亦寒……”宇文旭堯還是試圖說道,“你可不可以放下來?”
“放下來?”亦寒冷笑,“放下什麼?”
“放下仇恨。”宇文旭堯聲音微弱,一個人心裏如果充滿了仇恨,那麼她的雙眼就會被蒙蔽,她就不會看到這個世界的美好,依舊會生活在無窮無盡的黑暗之中。
“如果你差點被人開車撞死,如果你失去了光明,如果你失去了本該屬於你的一切,你能說放下就放下嗎?”亦寒冷冷地說。
宇文旭堯不再說話,他知道,她已做了決定。
貴賓病房裏,“王媽,我口渴了,幫我倒杯水。”慕老夫人掙紮著坐了起來,王媽趕緊過來扶住了她,“老夫人,我去幫你倒水。”她扶著慕老夫人坐下,過去拿起水壺,水壺中已沒有了水。
“老夫人,水壺裏沒水了,我出去打水。”
“好。”慕老夫人點點頭。
王媽提著水壺走出了病房,走廊裏,站著一男一女,那女人的背影有些熟悉,王媽揉了揉眼睛,是亦寒?她沒有看錯吧?真的是亦寒嗎?
她明明聽少爺說過,亦寒已葬身在一場大火之中了。
可眼前的人影卻是那樣熟悉。
麵前的女人比亦寒多出了一份成熟的意味,可她看起來,卻是那麼像亦寒。
“亦寒——”王媽喊了一聲。
聽到身後的喊聲,亦寒的身體微微一怔,那聲音,她還記得的,是王媽,她強忍住自己回過頭來的衝動,宇文旭堯卻回過頭來,看了身後的王媽一眼。
“我們走——”亦寒拉起了宇文旭堯的手,快步向走廊出口走去。
宇文旭堯明白了,亦寒一定認識身後的那個女人,可她卻並不想讓那個女人認出她來。
“亦寒——”見亦寒和男人要走,王媽快步追趕過來,但,她還是晚了一步,追到走廊口處,眼前已消失了兩個人的身影,她奇怪地看著醫院裏走過的一個個行人,不禁有些疑惑,自嘲地說,“看來我真的是眼花了,那個人怎麼可能會是亦寒呢?”
亦寒在兩年前已喪生在一場無妄的火災之中。
那個女人或者隻是背影和亦這寒長的有點像而已。
王媽歎了口氣,想起了亦寒,心裏卻充滿了酸楚,她搖了搖頭,提著水壺,來到了鍋爐房,打了開水。
她當然沒有看到,和緊緊拉住宇文旭堯的胳膊躲在走廊拐角處的亦寒。
“你認識她?”宇文旭堯輕聲問。
“她是王媽,是慕雨澤家的傭人。”亦寒淡淡地說。
“你不想和她相認?”宇文旭堯問。
“現在還不是時候。”亦寒嘴角挑起一抹苦澀的笑意。
王媽提了熱水回到了慕老夫人的病房,“老夫人,剛剛我好像看到了亦寒!”她一邊倒水,一邊忍不住說。
慕老夫人神情有些哀傷,“怎麼可能?雨澤說亦寒不是已經出了意外嗎?”知道亦寒死的那天,她流了一夜的淚,“一定是你看錯了吧!”
“或許吧!”王媽點點頭,“或許那個人恰巧和亦寒長的有點像吧,不過……”話到嘴邊,她又咽了下去。
“不過什麼?”慕老夫人忍不住問。
“我還是不說了。”王媽搖了搖頭,有些話,她不該說。
“和我還有什麼話不能說的。”慕老夫人歎了口氣。
“我是想說如果少爺和亦寒結婚就好了。”王媽說。
慕老夫人歎了口氣,一臉的哀傷,王媽繼續說:“如果少奶奶是亦寒,老夫人也就不會被氣的住醫院了。”
“也許是我老婆子沒這個福氣吧!”慕老夫人心裏掠過一股莫大的酸楚,“亦寒的確是個很好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