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向陽到達中醫院的時候, 何方芝還沒下班。
王老開了方子之後,魏純古照舊開始抄方子,何方芝還有點問題不懂, 便趁機請教。
王老也不吝賜教, 魏純古也停筆, 聽他解說。
何方芝聽罷之後, 受益匪淺,感慨道, “您這法子比書上記錄得還要好。”
王老擺擺手, “書上說的是普通病症,剛才那個病人是衍生出來的特例。說不上誰更好。”
魏純古也深以為然, 突然問道,“您的學識這麼淵博, 為什麼沒有自己立書呢?”
王老臉上的笑容緩緩消失。魏純古立即察覺出不對,“對不起, 王老, 是我失言了。”
王老擺擺手,“也沒什麼。我以前確實寫過一本中藥方子集錦, 沒有對外出版,是我自己記錄下來的。可惜被人損毀了。”
魏純古歉意地道,“王老, 是我太冒失了。”
何方芝見情況有些不妙忙轉移話題, “咱們北京什麼時候也能有中藥鋪子啊?我看深圳那藥材廠真的很不錯。那些藥都是哪來的呀?”
廣東那個地界能產的藥材不多啊。所以她才會有些疑惑。
王老斜睨了她一眼, “你不是說你男人在廣東那邊開了廠子嗎?你怎麼連這個也不知道?”
何方芝搖了搖頭, “我是真不知道。”
王老拿下老花鏡,從抽屜裏拿出一個眼鏡盒,開始擦眼鏡片,動作不急不緩,“廣東離香港近,香港是我們中國人的地方,一直繁榮昌盛,許多國家都在那邊賣貨。那藥材廠興許是香港人開的。”
何方芝默默歎了口氣,心裏特別不是滋味兒,“人家那藥材多好啊。雖然價格貴了點,可是貨真價實的。咱們下麵送上來的,連人家一半都沒有。”
提起這事兒,魏純古想起早上聽到的消息,“王老,方芝,你們聽說了嗎?我聽說藥房的人說那藥材廠的廠長遭人舉報,已經被徹查了。興許下回送來的藥材就不一樣了。”
王老重新戴上眼鏡,“早該如此了。方子再好,如果沒有好藥跟上,小病也能給你拖成大病。”
何方芝比他們的感慨都要多,“誰說不是呢,上麵領導也不重視我們中藥,病人也多數都往西醫那邊跑。那些醫生隨便亂用抗生素,我都擔心以後那些孩子一點抵抗力都沒有。以後有點毛病就得跑醫院。”
王老手撐桌子站起身,“那些人都隻注重眼前利益,喜歡治標不治本。你能有什麼辦法。咱們管不了別人,咱們管好自己吧。好了,時間到了,咱們回家吧。”
魏純古看了眼外麵的天色,火急火燎地收拾東西,“壞了,中午我媳婦過來給我送飯的時候,還讓我今天早點回去呢。”
何方芝笑話他,“該不會你兒子又惹事了吧?”
魏純古收拾東西的手一頓,滿臉沮喪,“不會吧?”
“誰知道呢。”何方芝笑笑。
魏純古推開房門,轉眼衝了出去,卻沒想到被一隻花攔住了去處。
他下意識地把花一接,朝那人道,“謝謝了!”
而後拔腿就跑。
張向陽目瞪口呆,剛想張嘴喊,突然想到什麼,又閉了嘴。
他看了眼四周,又站在門邊,聽到有人過來,他下意識又把藏在口袋裏的花伸出去,卻沒想到是關門的聲音。
“這什麼情況?不是下班了嗎?”
何方芝看著王老把門關上,“您老有什麼事就直說吧,還用得著特地把門關上?”
王老沒說話,徑直走到自己坐位上,從抽屜裏掏出一本類似聖經一樣厚的書籍。
那書很厚,厚到他握著它的時候青筋突起,還隱隱顫抖著,“這是我的畢生心血,我曾經把他傳給我最得意的門生,可後來……”他抹了抹已經發紅的眼圈,眼眶周圍的法令紋顯得他此時更加脆弱衰老,“哎!不提也罷。”他把書往桌上放,招呼她過來,“這書,你想要嗎?”
何方芝沒想到他會這時候把書拿過來,要知道她做他助理滿打滿算連五個月都不到,他居然會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給她?她受寵若驚的同時,心裏也沉甸甸的,“我當然想要。隻是為什麼是我?”
王老搖頭,“其實也不隻是給你的。我以前一直秉持著治病救人的為人準責。可後來突逢變故才讓我知道世態炎涼。魏純古也是個好苗子,雖然沒有你聰慧,可他性子沉穩,人也踏實。隻要踏踏實實的,將來也能成為名醫。可他現在根基不夠,我若是把這本書傳給他,遇到不會的東西,他可能會鑽牛角尖,這樣隻會讓他拔苗助長,對他隻有壞處,沒有好處。可你就不一樣了,你為人圓滑懂得變通,人也聰慧。如果遇到不會的,你會先放下,把基礎啃好了,再研究這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