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母也呆了呆,反應過來之後,立刻去後院逮雞。
一家子忙得團團轉。
張向陽這才想起來,“楊老師,您的孩子在哪?要不要寫信通知他們啊?”
楊老師走得這麼急,回到北京估計一大堆事,還不如現在就寫,讓他大哥明天上班給帶過去。
楊培華剛才還如沐春風的笑臉下一秒就沉了下去。
張向陽呆愣了好一會兒。他問到不該問的了?
時間過了好一會兒,楊培華才輕聲道,“我家人都死了。”
“啊?”雖然張向陽從他沉默這麼長時間就已經猜到會是個悲劇,但是沒想到會慘到隻剩下他一人的境地,“他們?”
楊培華緊緊握著拳頭,渾濁眼裏全是憤恨,“因為我。因為他們不肯跟我劃清界限,所以他們才沒的。”
他的兒女都是他親自教導,個個都很孝順。別的家,父親舉報兒子,兒子攻擊父親,妻子舉報丈夫,丈夫背叛妻子。亂成一鍋粥。隻有他們家,一直溫暖團結。
可誰成想,因為他被人陷害,被下放勞改。他的家人不肯跟他劃清界限,就被那些畜生給害死。
他的女兒才十六歲啊,他的兒子才十五,他的妻子瘋了,沒到兩年也餓死在北京街頭,他們一個個都離他遠去。他活著的每一天都想要複仇。
他要查出來,到底是誰要害他。他一定不會放過那些傷害過他的人。
張向陽心中很是悲痛,“楊老師,你……”
楊培華回過神,他拍拍張向陽的胳膊,“傻小子,你別擔心。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他們希望我活著。”
那些人沒死,他怎麼可能會死呢。他一定會活得好好的。
很快,何方芝和楊素蘭就收拾了一桌豐盛的晌飯。
為了照顧楊培華的年紀,老母雞,她燉了三個小時,雞湯味道很是鮮美。
吃飯的時候,張向陽想起來道,“楊老師,明天我幫你買票吧。”
“好!”既然已經欠了一個大人情,楊培華也不再客氣,大不了,等他走的時候,他的祖宅就留給他們夫妻吧,也算是回報他們這兩年來的照顧了。
晚上,張向陽和媳婦說起楊培華的家事。
張向陽雖然是個男人,可並不代表他就沒有感覺,楊老師說起家人都沒的時候,那臉上的神情不是悲痛,而是恨,“你說他會不會想不開走上歧途啊?”
何方芝想起楊培華聽說要恢複高考時,一時激動說的話,她心中微微一動。不得不說,張向陽的感覺是對的。
不過她並不認為楊老師的做法有什麼不對。既然恨能支撐他這麼些年,說明他的恨太多,“就算如此,你又能怎麼辦?”
張向陽一時語塞,他想阻止楊老師不要害人,可他有什麼立場去阻止,事情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說‘原諒’這兩個字當然容易。
何方芝拍拍他的肩膀,“你呀,也別想那麼多。楊老師的仇人很多,他年紀也大了,你認為他會跟人動真刀真槍嗎?”
張向陽被她這話逗笑了,“他當然不會跟人家動真刀真槍,可就怕他為了報仇,采用非法手段。如果他精明一些,沒被人查出來還好,一旦被人察覺,他可就完了。”
何方芝倒不是這麼認為的。張向陽跟楊老師接觸不深。所以不了解楊老師的為人。可她卻能從楊老師解題方式上看出來,這人非常懂得變通,心思縝密。以他的智商一定會選最好的法子來報仇,絕對不會讓人抓住把柄的。
“希望如此吧!”張向陽還是有些擔憂。
到了第二日,張向陽一大早就騎著自行車,拿著張大隊長給開的介紹信到火車站買票。
比較湊巧的是,最近的票居然就是明天。張向陽買了兩張之後就回來了。
又過了一日,何方芝起來給他們做了些幹糧,“你一定要好好照顧楊老師。他年紀大了,胃又不好,你記得去開水間打熱水把饅頭泡了給他吃。”
張向陽一一記下,末了又有些不舍地握著她的手,“我舍不得你。”
何方芝摟著他,在臉頰上吻了一記。兩個孩子也哭得稀裏嘩啦,這還是張向陽第一次要出這麼遠的門呢,兩個孩子都十分不舍。
張向陽擔心她們哭太久了,眼睛該腫了,忙跟她們保證,“等爹回來之後一定給你們帶好吃的。比如說糖果,好吃的餅幹,江米條,北京烤鴨……”
兩個孩子饞得一個勁兒流口水,倒是沒有再哭了。
何方芝催張向陽趕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