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風是涼的, 太陽卻是暖的。

張向民騎著自行車載著張向陽一路行駛。

快到東方生產隊的時候,張向陽突然想起吃飯時大哥踢他的事,“大哥, 你知道大軍和小軍去哪了嗎?”

張向民一怔, 對三弟這性子也頗有些頭疼, “三裏屯是出了名的落後生產隊。餘家的口糧一直很吃緊。你沒瞧見他家房子都裂縫了嗎?”

張向陽經過這一提醒, 才恍然大悟,他剛剛哪裏顧得上仔細打量人家的房子, 光顧著收集這家人的信息了。

“大哥還是你心細。”張向陽這是真心誇讚, 沒想到大哥一個大老爺們心思還這麼細。

張向民無奈搖頭,三弟這是被後母慣壞了, 一點也不懂得察言觀色,而且他忘性也太大了吧。

他笑了笑, “咱們生產隊前幾年都陸陸續續蓋了新房,就算蓋不起磚瓦房, 也會推倒重蓋。要不然屋內潮氣太濕, 人容易得病。可他們家那房子已經蓋了好些年了。”

張向陽托著下巴,“咱們生產隊為什麼這麼差啊?難道是有貪官?”

張向民點頭, “可不是嘛。你就說咱爹這個大隊長,每到農忙時還得下地掙工分,可他們那生產隊就是個土皇, 每天不下地也能有十個工分, 而且去公社開會還有加班費。聽餘叔說, 那大隊長天天往公社跑。他一個人的工分都抵得上餘叔一家的。”

張向陽心裏腹誹, 連小小的生產隊都有貪官,他歎了口氣,又問,“那社員們為什麼不去告啊?”

張向民嗤了一聲,準備跟三弟請裏麵的彎彎繞繞,省得他一天到晚在外麵闖禍讓爹生氣,“怎麼不告,之前那些好的大隊長都被擼了。這個大隊長跟革委會主任關係好著呢。聽說他就是拍對方的馬屁上的位。也沒用社員選,直接指定的。”

張向陽氣得拍了一下車後座,想到明年就是文|革結束,那革委會很快就要廢除,他恨聲道,“他們囂張不了幾年了。”

張向民覺得三弟太天真,“誰知道呢。你上班一定要小心謹慎,不要輕易跟人結怨。可能看起來不起眼的人,他身後站著的是局長呢。”

“你說的對!”張向陽沒想到大哥還能說出這麼有深刻的話。倒是對他更佩服了。

他突然想起上一世,他剛入行的時候,公司一起簽約二十多個新人,其中就有個長相很不起眼的。當大家都在磨練演技,上各種課的時候,這人卻率先當了男主角,驚掉大家的眼珠子。

後來他才聽人說,那人是個富二代,因為明星來錢快,所以就進娛樂圈。

可惜他長相不佳,沒有觀眾緣,性格也不討喜,他家裏人為他投資的一部劇連本錢都沒撈著。

所以說娛樂圈光靠錢堆也是不成的,還有要運氣和實力。

到了生產隊,張向陽從車上跳下來,“大哥,自行車你騎回去吧。”

張向民應了聲好,騎著自行車拐進旁邊的小巷子裏。

張向陽還沒到院子,就聽到紅葉和紅心打打鬧鬧的聲音。

他進了家門,何方芝正在坐在廊簷下做鞋子,看到他進來,她笑著上前,“怎麼樣?你累了吧?”

張向陽有點懵,這還是他頭一回看到他媳婦親自過來迎接他呢。他的心怎麼慌得這麼厲害?

趁著她進屋的時候,張向陽跑過來拽他衣擺手紅葉和紅心。

把紅心摟在懷裏,湊到紅葉耳邊小聲問,“你娘咋這麼高興?”

紅葉嘴快地道,“彭叔叔今天來了。”

張向陽腦子一懵,彭家木來了?糟了!他該不會是露餡了吧。

咦?不對啊,如果他媳婦知道他撒謊騙她,應該會發火才對。怎麼可能衝他笑呢。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麵前出現一碗冒著熱氣的水,他順著那手看去,是他那長相嬌俏的媳婦,隻聽她笑著說,“騎了一路的車,渴了吧?快喝。”

張向陽壓下心裏的疑慮,接過碗,一飲而盡。

他試探著問,“方芝,彭家木今天來了?”

何方芝接過碗,“是啊,他過來送月餅。放下就走了。”說到這裏她還誇讚了一句,“我看他這人不錯。知道你不在家,也沒有多待,可能是擔心別人說嘴吧。”

張向陽心裏那塊大石徹底卸下。他暗自長舒一口氣。

何方芝讓兩個孩子去院子裏玩,轉身進了屋,“剛才這倆孩子吵著鬧著要吃月餅。我想著這月餅還是等中秋的時候,再分著吃,更有意境,你說呢?”

張向陽點頭附和,“應該的。”

想到這裏,他從兜裏掏出五十塊錢遞給她,“這是方信讓我給你的。”

何方芝接過來,臉上的笑意緩緩收起,淡淡地問,“你今天見到他,他看起來怎麼樣?”

“他氣色看起來挺好的。”張向陽一本正經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