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方芝有些驚訝,“你是說我和表姐在玉米地遇到的那對男女就是他們?”
“對!”
何方芝點了點頭,“你咋知道的?”
“我……”張向陽十分不願意承認,“是趙誌義幫我的。他是我的好兄弟。”
不知怎地,何方芝竟從他聲音裏聽到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她也顧不上多想,因為那邊已經開始審訓了。
“你是哪個生產隊的?”張大隊長的聲音傳來。
“我是紅旗生產隊的,我爹可是大隊長,你們沒權力綁我。我不是你們生產隊的。”那男人見事情已經鬧大,開始自報家門。
張大隊長心中一沉,恨不得把小兒子給揍一頓,真是個惹事精。
張向陽看他爹沒說話,忙道,“你爹是大隊長,我爹也是。你想欺負我媳婦,我爹能讓嗎?你還敢威脅我英明神武的老爹,你以為我爹是個慫蛋嗎?”
張大隊長嘴角抽了抽,恨不得把手電筒砸他腦門上。
何方芝差點笑出聲,走到張大隊長身邊輕聲提醒,“爹,這麼多人看著呢,咱們別在這裏耽擱了。”
張大隊長心中暗暗歎了口氣。事已至此,不得罪,人都已經得罪了,他想退縮也不成了。
他揮了揮手,憤恨地瞪了眼把自己架在火上烤的小兒子。可惜的是,張向陽半點也沒感覺到親爹的眼神。
張大隊長是帶著何方芝和張向民一起來的。隻不過這人一向沉默寡言,張向陽也是湊近才看清來的人是他哥。
四個大男人齊心協力終於把這兩人拖到生產隊的打穀場上。
張大隊長擔心事情有變,立刻決定要讓大家夥全都知道這兩人的醜事,省得再給別人翻盤的機會。他連夜到大隊辦公室拿了喇叭,挨家挨戶通知社員過來開會。十五歲以上的,隻要能走的,全都要過來。
流|氓罪,可不是個簡單的罪名。前幾年,他們東方生產隊的大隊書記就因強|奸那些女知青被槍|斃。
現在聽說又有人犯了流|氓罪,雖然大家幹了一天的農活都很困,可聽說有戲可看,立刻精神抖擻,套上衣服,拿著個蒲扇,跑到打穀場這邊來了。
這年代也沒什麼娛樂活動,大家夥最喜歡說些東家長,西家短的八卦。
因為魏玉紅是知青,所以也有人去通知了。
大家夥圍著這兩人指指點點,張大隊長蹲在邊上,臉色沉得嚇人。
婦女主任張草花見她哥一直在抽煙袋鍋子,心知他這是有心事解不開,隻能自己來了。
她挺直腰板走到臨時搭的台子上,看著底下烏秧秧的腦袋,萬分痛心地說,“在村東頭的那片高粱地裏,我們無意中發現這兩人在耍流|氓。丟人!太丟人了!一個是上下下鄉的識青年,一個是已經娶妻生子的貧下中農,居然受了萬惡的資產階級所腐朽,是誰的錯?”
底下人麵麵相覷,有個人帶頭罵道,“是他們的錯。自甘墮落。咱們可都是清清白白的。”
底下的人全都舉著拳頭附和。爭先恐後表清白,好似晚了一步,他們就跟這兩人一樣都是流|氓。
何方芝看著平時這些麵容溫和的大娘大嬸們就像瘋了一樣,眉頭緊蹙,心中訝然。
很快輪到批|鬥,魏玉紅和奸夫跪在台子上,身體依舊捆成粽子,被大家夥指著鼻子罵。那些知青們為了跟魏玉紅撇清關係,一個個全都撿起地上的東西往她身上扔。
有的是土坷垃,有的爛木頭,有的是碎石頭……沒一會兒,兩人就被扔得一臉血。當然天太黑,所以根本看不清傷勢。大家也是聽兩人時不時痛苦的哀嚎聲猜出來的。
何方芝心中慌亂,她的一隻手忍不住伸向旁邊的張向陽。黑燈瞎火的,也沒人看到兩的動作。否則大家夥肯定也要指責兩人行為不檢點。
張向陽側頭看她,卻發現她的手一直哆嗦個不停,好似受了天大的打擊。他頓時有些心疼,扶著她走到旁邊,小聲問,“你怎麼了?”
何方芝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她一直以為這個村子就像她前世偶然去過的那些小村落差不多。
可誰成想,大家平時看著很溫順,可脾氣卻不小,甚至可以說有點不正常。
小姑隻不過說了幾句話,這些人就跟瘋子似的。
為什麼會這樣?她本能地覺得這個年代有點不對勁,好似天上壓著一塊烏雲,隨時都會落下傾盆大雨。而她卻還待在下麵玩耍。這種未知的危險才是最讓人恐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