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當他在社會上闖蕩幾年,碰地頭破血流,沒了讀書時的意氣風發,少了初出校門時的躊躇滿誌,再次看《英雄本色》時,他才真正感悟。
那一年,吳宇森40歲。從影十餘年來,換了幾家公司,卻依舊隻能拍那些不著邊際的喜劇片糊口,英雄情懷無處施展。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
那一年,狄龍40歲。一年前被為之效力了十八年的邵氏辭退,曾經的香江美少年也難逃人老珠黃的境遇。
那一年,周潤發31歲,正處在個人事業的最低穀,長劇之王走上大銀幕卻似乎無法再現輝煌,所拍電影無不賠錢,江湖人稱毒藥發。
真想不到香港的夜景原來這麼美,這麼美的東西一下就沒有了,真不甘心!幸好前世的香港是一個盛產草根神話的地方,一個失意導演,一個過氣明星,一個票房毒藥,在困頓中湊到一起,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呐喊,一鳴驚人。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狄龍、發哥憑借該片分別獲得金馬、金像影帝,吳宇森榮獲最佳導演,完成了由不入流的喜劇導演到暴力美學大師的完美轉變。
張鐸發現影片幕後的故事同樣精彩,也同樣令他感動。不禁想起自己前世時的潦倒,可他從不向別人傾述,無論什麼樣困苦磨難都自己咬牙挺過去,他不想被一輩子被人踩在腳下。他要爭一口氣,要找回自己的尊嚴……。
“你怎麼了,阿鐸?”金玉芝發現張鐸神情有異,出聲問道。張鐸這才發覺自己沉浸在《英雄本色》的故事裏,再次感動不已。
他努力地瞪大著眼睛,希望金玉芝不要看到自己感動的要哭的樣子說:“沒事啊,剛剛想到點事,有些走神而已!”
金玉芝瞧了一陣,終究沒發覺什麼異常,也就不再說話了,張鐸望著窗外,悵然若失!
世間已無小馬哥,張鐸前世看《滿城盡帶黃金甲》,發哥演一個古代版的周樸園,在煉丹房被宮人攙扶著去沐浴,步履蹣跚。那個血氣方剛、玩世不恭、有情有義、玉樹臨風的發哥已經蕩然無存!“小馬哥”漸行漸遠,發哥也已經老了!
但他張鐸還年輕,還有機會,他不甘心平庸,不甘心碌碌無為,曾經失去的,他終究會親手拿回。
車子進了縣城,在一家賓館停下。開了三個房間,洗漱一下就各自睡了。第二天一早,驅車往回走,下午才到濱城。張鐸和金玉芝都是請的假,急著回學校,被金玉堂派司機送走。
金玉堂則徑直往萬邦影視的總經理辦公室進,宋思危見他興致不高,問道:“怎麼,事情不順?”
金玉堂在一旁沙發上坐下說:“那倒不是,紀連城已經答應出演蕭峰了。”
宋思危放下手中的報表,不解地說:“那可就奇怪了,目的圓滿達成,你還有什麼不高興的啊?”
金玉堂有些煩躁地說:“是這麼回事,我勸說紀連城沒效果,就讓張鐸勸勸他,哪知道這小子竟唱了個獨角戲,講起故事來了。”
金玉堂繪聲繪色地講起《英雄本色》,他是公司副總,平日裏多負責一些對外公關之類的工作,口才本就不錯,說得竟頗有幾分韻味。
故事說完之後,宋思危意猶未盡地說:“好故事,好故事!這張鐸年紀輕輕,編起故事卻是信手拈來,如羚羊掛角一般,此人真不可小視!”
宋思危認為《英雄本色》是張鐸故意編出來勸說紀連城用的,哪知道這裏凝結著一位暴力美學大師的心血。
“如此好故事,不搬上熒幕實在太可惜了!”宋思危感慨,瞧著金玉堂的樣子醒悟道:“你垂頭喪氣是因為談改編他不同意?”
金玉堂沮喪地說:“的確如此,他根本不同意!”隨即把張鐸的理由講述了一遍。
宋思危頗為遺憾地說:“雖然十分可惜,不過他說的也有一定道理。他才十六歲,卻如此才華橫溢,為了一個故事跟他起衝突不值得!”
金玉堂讚同道:“是啊,特別是從這個故事裏,可以看出他對故事掌控的能力,或許他當導演並沒有我們當初想象的那麼糟!我們請顧宗令來擔任製片,反倒有可能把事情弄糟。”
宋思危聞聽,臉上陰晴不定,過來好久才緩緩地點了一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