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子笑道:“那是大和尚在動。”盈兒心中一喜,卻不敢露出半分,驚怯怯地道:“大,大和尚沒死?”櫻子冷笑道:“即便現下未死,也是離死不遠了。若是我樂意,足可讓他在裏麵待到死為止。小妹妹,這大和尚可不是什麼好人……”
“哈哈,區區小鬼便想困住你家佛爺,當真可笑!”
櫻子話還沒說完,突聽一聲大笑,隻見那鬼物急劇膨脹,越脹越急,噗地一聲,便似氣泡一般炸了開來。李行空一步踏出,昂首挺胸直若怒目金剛。
“大膽和尚,竟敢傷我侍神!”
櫻子麵色大變,那侍神可非尋常鬼物,與她靈犀相通比心相連,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李行空斬了那鬼物,她當即受傷,嘴角溢出血來,目光卻一狠,也不見其動作,忽地閃到李行空頭頂,一腳踩下去。
“班門弄斧,陰陽道的本領,你還沒有練到家!”
李行空渾然不懼,捏掌成拳,一拳打向頭頂。櫻子一擊未成,急速退走,兩頭惡鬼撲將上來,一者噴火,一者吐水。李行空哈哈一笑,舉起蒲扇左揮右拍,直把兩隻惡鬼拍得團團打轉,得空他還扭過頭去,看著盈兒裂嘴一笑:“小丫頭心地不賴,勞你記掛了,你且到那石頭上避一避。”
“櫻子,退下。”
這時,那位眉目英奇的女子霍然起身。盈兒站在石頭上看去,隻見那女子此時穿著一身束服男裝,腰間掛著一柄劍,那劍奇長,三尺有餘,走動時,劍尖拂過長袍下擺,隱隱有聲。她走得不快不慢,目光平視大和尚,雪白玉手輕輕拍打著劍柄。
待到三丈外,女子出劍,一劍平刺,李行空疾退一步,又是一劍,李行空再退一步,再來一劍,李行空連退數步,麵色數變。
地上落葉滾蕩似潮,女子提劍而立,冷然道:“退還是不退?”
李行空皺眉道:“雲龍十三劍,長孫家竟然還有後人。鴻臚寺在朝,宗聖宮在野,這江湖上的事幾時輪到鴻臚寺插手了?縱是如此,天生野物人人可取,少卿大人可取,大和尚自然也能取。”
女子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賓,莫非王臣。莫論朝野俱是大唐天下,一草一木皆為大唐之物。妖魔鬼怪,當伏。亂臣賊子,當誅。”一步踏出,又是一劍,一劍接著一劍,劍劍不離大和尚要害。
聽了他們的對話,盈兒大吃一驚,暗想,原來這位小娘子竟是長孫爺爺的後人呀,還是什麼鴻臚寺的少卿女官,那這大和尚與她做對,定然不是什麼好人咯?
李行空說得長孫家便是大唐開國功臣長孫無忌家族,這長孫無忌十分了得,為大唐建國立下了赫赫功勞,開國之後,官拜太尉,是淩煙閣二十四功臣之首。後來,因為反對武氏弄權而被武氏迫害,堂堂淩煙閣之首,竟落得個謀反罪名,不僅己身難逃一死,全族也被誅。
平日裏,薛複禮對長孫無忌極是推崇,是以盈兒一聽便知。
而那鴻臚寺嫡屬於大唐官司衙門,掌管外國邦交,司禮儀與祭祀。大唐威懾天下,邦交與屬國眾多,往來不乏能人異士,這些能人異士來到大唐之後,統統都歸鴻臚寺轄製,譬如這倆東夷人便是來自扶桑島國。
江湖上流傳著一個說法,鴻臚寺與宗聖宮一者在朝,一者在野,共同掌管著大唐天下的能人異士。隻不過,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
看了一會,盈兒心下愈發忐忑,這大和尚連鬼都不怕,卻對長孫熙月的雲龍十三劍頗為忌憚,但見大和尚且戰且退,長孫熙月步步緊逼。看上去,大和尚極是狼狽,落敗隻是遲早之事。
小盈兒心想,這大和尚是個繡花枕頭,恁大一個塊頭卻是中看不中用,馬上就要敗啦。糟啦,他輸了不打緊,我卻該怎麼辦?若是長孫小娘子把我也當惡人一起拿了下大牢,那可就糟了。盈兒不要坐大牢,盈兒要去尋姑爺……
正想著,忽聽長孫熙月一聲輕嘯,雙手持劍猛然一斬,大和尚提扇一擋,噌噌噌倒退不已。誰知,那一劍去勢仍未竭,直奔盈兒所在的大石頭而去,就聽哢嚓一聲響,圓滑光整的大石頭竟被斬出一道裂縫,緊接著,裂縫越來越大,嘎吱嘎吱的聲音愈演愈烈。
盈兒站在石頭上麵搖來擺去,驚駭不已。
“小妹妹莫慌,我來救你。”
在旁掠陣的櫻子朝著盈兒一指,一隻惡鬼朝盈兒奔來。
“糟啦,她們來捉我了!”眼見那惡鬼張牙舞爪撲來,盈兒嚇得小臉煞白,來不及多想,顧不了許多,提著油燈往下就跳。與此同時,大石頭轟然四散,石頭後麵是上山斜坡,盈兒一咕嚕跳下來,頓不住腳,順著斜坡往下直滾。滾得一陣,被株柏樹一擋,打橫掉在草叢裏,手心火辣辣地疼,舉掌一看,也不知是被石頭還是樹枝擦破了皮,血水汩汩直冒,油燈上也沾染了不少。
忽然,那油燈亮了一下。
盈兒瞪大了眼睛,油燈隻是死物,怎會平白無故的亮起來?她揉了揉眼睛。這時,那油燈又亮了一下,雖是無比微弱,但卻清晰可辨。正自驚奇,忽聽背後響起呼呼風聲,陣陣冷意直透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