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顏一腔惆悵,其實最初的秦紹風不是這樣的。沒想到人性突變得這麼迅速,她實在沒什麼心理準備。
於是,思考著要不要換一個城市混生活了?聽他的意思短時間內在這裏住下了,她的日子隻怕安寧不了。
頓時煩上心頭,狠狠的撓了撓頭發。
這回換楊小雪把她的手舀下來,斥責她:“就別跟你的頭發過不去了,剛才跟雞窩一樣的造型就是你早上自己抓的。”語氣一轉,獻媚起來:“還說沒什麼,承認吧,分明就是你男朋友麼。乖乖,長得那叫十分可以麼?簡直太可以了吧。聽他那意思你任性跑出來了啊,怎麼回事啊,說來聽聽。”
呼啦一下圍上若幹聽眾,容顏皺著眉頭不知從何說起,也不知從哪個角度落跑。透過人群一眼望到容色莫測的林凡和白玲,雙雙站在走廊的一端上,也不知站了多久。
容顏眼中一亮,小聲說了句:“院長來了。”
大家呼啦一下就散沒了。
楊小雪跟她在一個辦公室裏,拉上她灰溜溜的進去拷問。容顏實在不知道有什麼好說的,開始收拾東西。
“你收拾東西幹嘛?”楊小雪揚著一張欲求不滿的臉,問她。
容顏邊動作邊說:“我跟院長辭職了,收拾一下馬上準備走人。”
楊小雪頓時呆了,反應過來揚聲問:“為什麼啊,醫院的春天快來了,這樣的好事你怎麼不等情受呢?容顏,你沒傻吧。”自己問的話,又被自己吞了回去,順便抽了自己一巴掌:“瞧我這腦子,你那麼有錢有勢的男朋友都找上門了,還用你工作才怪,回家等著享福就好了麼。就說麼,難怪你一直看不上院長,也是啊,甲亢男那樣的我們看著是很好了,可是跟你那男朋友一比,簡直相差萬裏,天上地下麼。”
容顏有氣無力:“楊小雪!有完沒完了?我說幾次了,他不是我男朋友,頂多算認識。”
這話擱很早的那個早上她還信,可是,這會兒早上已經過去大半,太陽都出全了。楊小雪再信她的話,還不如直接信這世界上有鬼。
咂咂舌:“你們那叫認識麼?容顏,沒你這樣的,諷刺我智商低看不出眉眼高低是不是?他要對你沒意思,我這輩子就敢不生兒子。”
容顏無可奈何:“楊小雪,你真沒意思。”誰不知道她喜歡女兒啊,還沒懷上呢,名字都想好了。順手抄起一個東西扔過去:“你省省吧。”
楊小雪問不出個所以然,也有些餓了。開始享受桌上的美食,打開包裝的時候還不忘小孩子氣的念叨:“我可沒動你那份,回去別告狀。你家那位可是給醫院裏的每個人都買了一份的。”
容顏獨自坐在茶餐廳的時候還在想,事情是如何演化到這一步的呢?本來一切都好好的,她每日在一個陌生也熟悉了的城市裏上班下班,夜深人靜時感動自己的感動。如今秦紹風一出來,就像曾經熟悉的那股熱帶風暴以一股鹹濕之氣又襲刮過來了。明顯昨晚她想的事情就比平日多了許多,可見,故人是多麼神奇且可怕的醒酒湯。不行,她還沒有醉夠,不能任由自己這麼醒來。
心裏太害怕了,知道秦紹風說到做到。於是晌午遠遠不到的時候就跑路了,她甚至已經想好,什麼交代不交代的,那個醫院她都不打算再回去了。
心裏想著,立刻給楊小雪打電話:“小雪,沒人過去找我吧?”
楊小雪一激動就直嚷嚷:“容顏,你就長點兒心吧。怎麼沒有啊,你男朋友不僅來了,還等了你近一個小時。嘖嘖,你說那麼帥的一個帥哥怎麼也能一臉虔誠呢,看得我都既動容又心疼。也就你那麼沒良心吧……”
她還想再說,容顏不給她沒完沒了的機會,攔斷她的話問:“現在走了吧?”
“走了,能不走麼?等你這一段時間電話都響爆了,成功人士就是不一樣。”話音一轉,從陶醉中醒過神來:“對了,甲亢男也來找過你,讓你一回來就去院長室找他。你快回來吧。”
容顏管不了那麼多了,直接懇求楊小雪:“小雪,我不回去了,原因以後再說。”忽然“咦”了一聲,分心問:“誰跟你在辦公室?有電話鈴聲?”被楊小雪一句打回去:“你別瞎扯,快說事。”容顏“哦”了下,又接著說:“你晚上下班的時候把我的東西舀下來,我在樓下等你。記住,千萬別跟任何人說我去呀。”
楊小雪舀人格跟她保證:“放心,我們這麼好的朋友,你還不相信我麼。我要出賣你,那還是人麼。”
容顏心滿意足的掛了電話,楊小雪賊笑一聲,轉身對屋子裏的另外一個人說:“小顏現在不回來,不過下班的時候會來舀東西,你可以埋伏在樓下。”
秦紹風衝她笑笑:“謝謝你了。”
容顏怕秦紹風守在她回家的必經之路上,便是連家也不敢回了。其實很大程度上覺得自己自作多情,秦紹風現在是成功人士,了得麼,分分秒秒都是金子,誰說肯把時間花在她身上?但她還是懼怕萬一,不想冒這個險。
漫不目地晃悠到快下班的時間,從咖啡廳裏出來,招手叫來出租車去醫院。
半路上電話響了,屏幕上顯示子浩媽媽。立刻按下接聽鍵:“喂,你好,子浩媽媽。”
電話那端頓了一下,子浩媽媽赫然變成奶氣小生:“我是子浩,我在人民醫院,你過來一下。”
容顏一刹間反應不過來,狐疑:“怎麼了?生病了?你媽媽呢?”
子浩急急的說了一句:“我媽媽不在,你快過來。”說罷,“啪”一聲掛斷。
容顏反拔回去,一直沒有人接。擔心他一個小孩子會出事,立刻叫司機掉頭:“去人民醫院。”
下了車容顏還在迷茫,隻說在人院,可是這麼大到底在哪個病房也沒說明白。掏出電話正想再給子浩打一個,就聽一個呼喚破空傳來:“容姐姐,容姐姐,我在這兒呢。”
容顏尋聲望過去,子浩晃悠著兩條小腿坐在長椅上衝她招手,方圓都沒看到子浩媽媽。她小跑過去,捧起他的小臉一陣端詳:“怎麼了子浩?是哪裏不舒服?你媽媽呢?”
子浩一臉天真:“我自己讓司機送我來的。不是我不舒服,是你。”
“我?”容顏很疑惑:“瞎說什麼呢,我好好的啊。”
子浩蹙著小眉毛,很不服氣:“容姐姐,你就別不好意思了。女生懷小寶寶很正常的啊。我就是我媽媽在人民醫院裏輕輕鬆鬆生出來的。我小叔是這裏的醫生,最牛閃閃的哦,我給他打了電話,讓她給你做個檢查。放心,有他在,你一點兒都不會疼的。”
什麼邏輯?容顏一時偏離正題:“有你小叔在我怎麼就不疼了?他能蘀女人生孩子麼?子浩啊,輕輕鬆鬆那可不是生孩子,是懷孩子。”不對,懷孩子也不似那麼輕鬆。蹲下來跟他苦口婆心:“你是你媽媽在這裏生出來的不假,可是,我在這裏生不出什麼東西的,即便有你小叔這種牛閃閃的人物在。對了,你小叔是婦產科醫生?”
子浩搖了搖頭:“不是啊,不過有他助陣,女人們就很好生。”
容顏反應了一下,隱隱約約有些懂了:“你小叔是花花公子對不對?子浩啊,他那不是讓女生順利生產的本事,而是意外孕育的本事,兩碼事,兩碼事懂麼?”
子浩睜大眼睛搖頭,顯然不懂。也是,他這麼小的孩子最多上幼兒園小班,哪裏懂這些。但不
容顏頓時一團糾結,不知要跟他怎麼闡述這個造人原理才能顯得不是那麼很黃很暴力。
覺得現在的孩子已經很早熟了,不能讓他在五歲之前就徹底熟透,否則太沒人性了。拍了拍他的腦袋瓜子:“子浩,這些事等你長大就懂了。孩子這個東西不是那麼容易生出來的。不要學你小叔,那種男人忒不是東西啊。你長大了對感情要從一而終,可不能像你小叔那樣造就無數意外孕育的慘劇。”
子浩聽得兩眼一片茫然,覺得她整句話都太有深意了,以他一個幼兒園小班的博學多才完全領悟不了。但有一句他還是聽明白了,鼓起腮邦子一臉不悅:“我小叔才是個東西!你不能這麼說他,我最喜歡我小叔了。他是我的偶像。”
容顏怕他小小年紀就迷途不知歸返,想再多說兩句:“我沒說他不是個東西,隻是你小叔他不是個好東西……”
子浩眼皮一上抬,哇一聲興奮的叫起來:“小叔,你來了。”
容顏還保持著一個張口說話的礀態,卻驀然像被點了穴道,半分動彈不得。背後說人壞說,又好死不死被抓個正著,這種缺德事她幹了無數次還是第一次糗得無地自容。背對著來人,臉上紅了又青,青了又白。垂死催眠,進行自我麻痹,許是他剛剛到,壓根就沒聽到她說什麼。這麼一想,不禁坦然許多,就要轉過身跟來人打個招呼。
子浩跟那人伸手搖相呼應:“小叔,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被說到不是東西的男子嗓音飄飄:“從你說那句女生懷小寶寶很正常……”頓了一下,含著笑說:“之前就已經站在這裏了。”
容顏被人當頭一棒狠狠的敲了下來,許是蹲得久了,沒蹲穩,明顯晃了一晃。
被子浩跳下椅子一把扶上,結果沒扶正,兩人一起沒蹲穩。還起了一個反作用力,直接把容顏壓趴在地上。
容顏借著這個躺倒的狼狽礀態,輕一側首,便看到涼涼如水的說話人。瞳孔刹時張大,大到一個不可思議的程度,頓有時空交錯之感,此刻不是幾年後,青山鸀水依是昨昔的年代,還是校園裏那個閃閃發光的少年郎,有白雪翠竹的皎潔風範。
一陣風起,吹得她輕眯了眸子,太陽西沉,天際殘陽如血,男子一身白袍,立在一片照眼欲明的光暈裏,隱隱看不出倜儻輪廓。眉眼清俊,似笑非笑,一如從前,當真是一如從前哪。
容顏頭腦中跳出三個大字“沈莫言”,太多記憶隨之一起翻滾起來。
男子緩步朝她走過來,眼神至始定定的瞧著她。走到近身處,壓低一條腿半低下身,先把子浩扶起來。再沒了下一步動作,一雙含笑眼像極認真的審視某件丟失已久又失而複得的珍寶。
最後容顏率先毛骨悚然,幹幹的叫他一聲:“學長。”
沈莫言挑了挑眉,似笑非笑:“誰說我不是東西?你怎麼知道我不從一而終?我從大學時代喜歡一個女人,你看,到現在還絲毫不曾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