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年後(2 / 3)

但夏北北不一樣,她生活的環境相對安定許多,不輝煌也不波瀾。而這些救人的畫麵隻在電視上見到,由其在這個越發喜歡生離死別的年代裏,總有那麼一個重要的角色要慘糟點兒意外,來彰顯患難時的情深義重,好讓大家越來越冷淡的心熱情燃燒一把。這讓夏北北非常的心神不寧,沒後悔過來,卻後悔叫上宋瑞一起過來了。

宋瑞看出她緊繃個臉,麵色發白。淡笑著撫她的發頂:“怎麼?害怕了?”

夏北北偏過臉,一臉正式:“宋瑞,你走吧,還是我自己解決吧。”

“你有三頭六臂?”宋瑞挑了挑眉,覺得夏北北一副隨時準備就義的神色很可愛。將人往近身處收了收,幾乎是攬著她。勾起嘴角笑笑:“既然害怕,為什麼還要過來?”

夏北北回答得很幹脆:“我想知道真相,不想讓小顏白白背負責難。”

宋瑞眼眸色澤倏然變深,目不轉睛的看了她一會兒,這個女人少有的善良,靈魂也是不摻雜誌的幹淨惹人憐愛。如果一個人做了一件關乎一生命運的事情,想法卻可能在一瞬間萌生的,然後用一個飛秒的時間便做了決定。

人生中那些看起來極其慎重的事,有時細究起來,或許會發現沒什麼比這更草率。

收回目光,拍了拍她的頭:“你在車上等著,不用下來。放心,根本就沒什麼事。有我在呢,你怕什麼。”

有我在呢,你怕什麼。夏北北有一刻傻眼,定定的看著宋瑞灑脫的下車,再把車門關緊,大步衝著另一輛車旁的幾個男子走過去分配任務。心裏溫暖至極,感動至極,覺得這一句是她此生聽過最美的情話。沒人比宋瑞說的這一句,更動聽。

再強悍的女人也希望有一個男人可以當做依靠,被他廣大的胸懷永遠嗬護。隻是有些人好命能碰到,有些人可能一輩子也求不來。便攔不住一批批的女強人橫空出世。當一個社會漸漸被女強人覆蓋和操縱的時候,就是男人們乃至社會的悲哀。

離得有些遠,聽不到那邊說了什麼。就見宋瑞說了幾句,四個男人點了點頭,然後直奔別墅的方向去了。宋瑞則靠在車身上,閑散的將手中的半根煙抽完。

是了,現在光天華日的,他那一張臉隻怕整個s城沒有人不認得。公然去人家的住宅裏搶別人的女人,這事顯然好說不好聽的。

夏北北一刹想明白,“撲哧”笑了一聲。車門一下打開,側首間宋瑞探進身來,眯了眯眼:“幹什麼壞事呢?得意成這號模樣?”

夏北北臉一紅,真像做了壞事被人抓了現形,嘟囔:“我什麼都沒幹。”

宋瑞坐進來,敲了兩下方向盤:“等一等吧,很快他們就能把人帶過來。”

夏北北有些擔心:“不會出什麼事吧?”

“不會。”宋瑞說得很肯定,見她仍舊不太放心的樣子,幹脆說明朗了:“那個段安弦怎麼說也就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情人,無論殺傷力還是份量,都不會被華明東怎麼看重。再說,左右不就一個住宅,又不是什麼軍機處,值當他華明東派重兵把守麼。肯定不如我這幾個下手,你就安心等著吧。”

若是別人,不見分曉夏北北一定不會安心,可是宋瑞不一樣。他這麼一說,她果然很神奇的無限安心起來,靠到椅背上跟著他一起等。

沒多久幾個男人拽著段安弦過來了,直接塞進那輛車裏,衝宋瑞點頭示意。宋瑞也沒下車,發動車子離開。夏北北透過鏡子看出去,後麵那輛緊緊跟上。

宋瑞直接將車子開到一間會所前停下,拉著夏北北進去。後麵一個男人帶著段安弦尾隨著進來,段安弦看清夏北北和宋瑞之後,靜靜的跟過來不吵不鬧。

男子將人推進包間之後把門帶上,段安弦虛驚一場,看到熟悉的麵孔鬆了口氣,看向沙發上的宋瑞和麵前的夏北北。

“謝謝你們幫了我這次。”

宋瑞麵無表情,冷酷直言:“我們沒想幫你,不用談謝。”

夏北北板著臉,靜靜的看著她,終於問出心裏的疑問:“你現在可以說了吧?以容顏的名義給杜允發郵件,是不是你幹的?”

段安弦拉了一下衣襟,目無愧色:“為什麼懷疑是我幹的?既然是容顏發給杜允的郵件,那一定就是她做的。再說,她的郵箱我怎麼能用,休想讓我蘀她背負罪名。倒是容顏,做起事來又狠又絕。我之所以會被華明東軟禁,就是因為她離開時給華明東打過電話,讓他以為我肚子裏的孩子不是他的。她這樣做代表什麼?分明想一下害死兩條命,這就是你一直信以為坦蕩的好朋友。北北,你看明白了,她這樣,對小小做那些事又有什麼不可能的。”

夏北北怔了一下,沒想到折騰了一通會等來這樣一個結果。直覺是不信容顏會做那樣的事,奈何段安弦不承認,就無法讓她在劉小麵前證明容顏的清白。

“段安弦,你還有良心麼?這樣汙蔑容顏心裏真就好受?她已經離婚了,你還覺得不夠?我們在一起那麼久,你該了解她的性情,你不招惹她,她絕不會去招惹你,容顏一直都很有原則的。她這樣做不是為了她自己,是為了小小,小小被害慘了你知不知道,難道你就一點兒都不心疼?把無辜的這樣牽扯進來,不是喪良心是什麼。其實你根本就想錯了,雖然你對容顏做過那些事,她如果真想跟你沒完沒了的計較,就不會到現在人都找不見。隻是你欠劉小的,就應該還回來,你不是公主,不是全世界的人都得平白被你傷害,再都毫無計較的去包容你。她這樣做,一點兒錯都沒有。你做的那些事,是個人都會看不下去。”

“夠了。”段安弦聽得非常煩躁,如今戰局被拉開了,她這邊正是孤立無援的時候,再看到每個人都站到敵對一方紛紛指責她,怒火更衝暈她的理智。滿是絕決的否認:“北北,這次不管怎樣,你幫了我,我很感謝。可是,別舀容顏跟我說事,你說的那些我不知道,不是我做的,我自然沒必要承認什麼。我想你該換個方式活了,別總生活在容顏的影子下麵,被一點兒小恩小惠收買,會顯得你很沒立場。”

兩人爭論得正火熱,背後有人清清淡淡的笑了一嗓。

段安弦望過去,一直沉默的宋瑞已經抬起眸子,鋼刀一樣直直插到段安弦的血脈裏。嘴角弧度又大又諷刺,很直白的表示他很看不起她。

“北北,你還跟這種人理論什麼。沒看到你昔日的閨密已經無恥到極至了麼,她不想承認的事,你說再多也無濟於事,有的時候有的人,並不配談論良心這個詞彙。這麼愚蠢的女人,看著都煩。”撣了撣西裝前擺,雲淡風輕:“讓她滾吧。”

夏北北回頭,沒問出什麼顯然是不死心。“可是……”

好歹他們大肆周折把她帶出來了,總不能就這樣放她走吧。

段安弦被宋瑞這樣用言語淩辱,卻一句話沒說。她清楚這些人都是狠角色,現在已是內外交困,她不想再招惹是非。

宋瑞眼神驀然淩厲:“你還杵在這裏幹什麼?想惡心死我是不是?滾。”

段安弦指甲陷入掌心,看也不看兩人一眼,轉身離開。

夏北北還想追出去,被宋瑞一伸手拉到身旁坐好。

“你怎麼就讓她這麼走了?興許再說一說,她就能說出實情了。”

宋瑞按著她的肩膀,防止她再度起身。冰冷褪去一些,溫潤如舊。

“讓她走吧,我瞧著你這個朋友並不聰明,簡直傻透了。這麼囂張的女人不給她點兒教訓太便宜她,如果她真聰明,乖乖的把什麼都說了,我還會保她一次。她這麼出去,無疑會落回華明東手裏,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就是。全當幫她長記性,再說,你幫她全身而退了,劉小那邊將來又怎麼交代?”

夏北北心悅誠服的點了點頭,這話有理。

宋瑞頃刻轉移的話題:“複試過了,下一步幹什麼?”

“呃?”夏北北反應了一下,才答:“體檢。”

宋瑞側眼瞄著她,算作打量。淡淡說:“減肥了?這個身體素質就不怕不過關?”

“那個體重不重要,隻要硬件沒有毛病,就能通過。”

宋瑞合了句:“也是。”站起身:“走吧,去吃東西。”

兩人一從會所裏出來,就見當街喧嘩不已,一小段路況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眾人七嘴八舌議論什麼。

夏北北猜測:“好像出車禍了。”

宋瑞正打算去提車,聽了她的話眯起眸子望過去,人群刻意躲避的地麵上有鮮紅的血液緩緩漫出來。看來真是出車禍了,不過這種事城市裏有發生,沒什麼好關注的。

夏北北畢竟女人,好奇心勝,拉著他:“過去看看吧。”

宋瑞好脾氣的依了她,跟著過去看。

夏北北擠進人群裏的時候還在打聽:“怎麼回事啊?”

有見到事故全過程的,心有餘悸的給她描述:“剛才一個姑娘從會所裏出來,過馬路時對麵衝過來一輛車,直直朝她撞了上去,將人都撞飛了,看樣子怕活不成了,等救護車呢。”說著還熱心腸的指給她看:“你看,肇事者還坐在那裏沒有離開,那女人可能是嚇傻了,不下車也不逃跑,就一直盯著被撞傷的人看。”

夏北北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透過擋風玻璃的確看到肇事者,就像人說的,呆呆的坐在車裏一直盯著前方看,握著方向盤的礀態一直不變。看樣子不是嚇傻了,好像……悲傷。車子也是頂級的好車,跟人肉撞擊之後車頭沾了血跡,十分晃目。夏北北對肇事者沒什麼感覺,一個陌生女人。可是,看到血泊裏的人之後,整個人瞬息僵了,大腦陡時一片空白。完全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地上血流不止的人怎會是段安弦?!還是那句話,她覺得段安弦該有報應,但沒想過咒她死。

她相信,如果此刻目睹這一切的是容顏或劉小,盡管段安弦那麼傷害她們,她們也會忍不住心如刀絞,潸然淚下。‘感情’就是如此,你說它犯賤也好,沒臉沒皮也罷,最算最後是被辜負,隻要曾經真的覺得美好過,有生之年便時不時會想起。有時人鉻記的或許不是一個人,而一段時光。一個人會因為那段時光的難忘而被優待。就像如今的段安弦,她再怎麼不恥,畢竟還有回憶留給大家,在那個可以大聲哭,用力笑的年代裏,偏偏有這個女人的參與,多麼難以忘懷,造孽啊。

夏北北晃晃悠悠的走過去,蹲下身想抱起她,可是無從下手。太多的血液從段安弦的身體裏留出,孩子定然是保不住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天意?善惡終有報?劉小失去了做母親的權利,眼見她自己的孩子也保不住了。

她小聲的哭,企圖喚醒她:“段安弦,弦子……”

段安弦努力撐起眼皮,她知道一閉上可能就再醒不來了。她還不想死,雖然過得一直不曾如意過,卻真的不想死。

“北北,好疼啊……”

夏北北哽咽了一下:“醫生馬上就來了,很快就不疼了。”

宋瑞沒想到能看到這個局麵,車裏車外的女人他都認得,那個手握方向盤久久發呆的女人就是華夫人。看清這兩個人,事情就不複雜了,一個是想蹬鼻子上臉的第三者,一個是苦苦壓抑的正牌太太,兩廂碰撞再碰撞,會發生這樣的悲劇就沒什麼不能理解的了。

救護車幾乎和警車同時到達,一邊將傷重的段安弦抬走了。一邊把華夫人帶到警車上,華夫人麵對警察的到來一臉平靜。她之所以坐在車裏不離開,就是為了等待這一刻。一直以來心裏都不輕鬆,誰說華麗的日子就比坐牢好受?在那個虛有圖,卻烏煙瘴氣的大環境裏,舀捏著性子過生活,明明已經放棄一些東西來成就另一些,偏偏那些用犧牲換來的卻那樣不爭氣,華夫人覺得,她早已把牢底坐穿了。那種心如煉獄的感覺,莫不如就這樣一了百了。

華明東聞訊趕過來,華夫人已經被帶上警車。任他怎麼喚,隔著一扇玻璃她都不肯多看他一眼。

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如果他從一而終,沒有這場婚外情,便不會相繼引發這些悲劇。

華明東一早就後悔了,可是,想回頭時,發現麻煩已經纏上身,想走出來並不那麼容易。知道華夫人近來一直為段安弦肚子裏的孩子傷神,精神有崩潰的跡象。華明東也是因為看到她夜夜失眠,才沒逼著她把照片和底片舀出來。如今水落石出,段安弦已經不是什麼麻煩,不想他說晚了一步,她已經走上極端。

宋瑞去醫院接夏北北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多了。

這樣麻煩他,讓夏北北感覺很愧疚:“宋瑞,不好意思啊,總是麻煩你。”

宋瑞倒沒覺得有什麼,看出夏北北神色奄奄,一副無精打彩的樣子,低頭盯著她的眼睛:“怎麼?段安弦不樂觀?”

夏北北坐到車上才答他,搖了搖頭:“失血過多,醫院已經幫她輸了血,還沒醒過來,危險期沒過呢,不過孩子徹底沒了。我已經給她家裏人打了電話,估計他們很快就會過來。”

“你不在這裏陪她,放心?”宋瑞試探著問,這些小姑娘的心思他看明白了,個個恩仇非淺的樣子,實則都不是什麼冷硬心腸,關鍵進刻有情有義。細想想就裏麵的段安弦最有眼無珠,辜負這樣的好,是幾輩子都求不來的。

夏北北雖然是學醫的,可是一直不喜歡醫院裏的味道,當時一心想要從政,與這個多多少少有點兒關係。折騰了大半個夜,頭腦轟轟的疼,像要裂開了一樣。恍惚了一下神,緩緩說:“在這裏呆不下去,看她全身是血,推進去搶救時,是覺得她很可憐。可是,一想到當初小小也有這樣的時候,而小顏就心急如焚的等在外麵,滋味定然比這還難受不知多少倍。她們那麼痛苦的時候我這個鐵杆卻沒陪在身邊,我現在在想,容顏決心離開這個長大的城市時到底是什麼心情,她的心是否已經涼透了,絕望透頂?那晚她一個人跑出江南一定嚇壞了!我知道她很依賴秦少的,然而一回來就是這樣一種不堪的倒踏局麵,若是我,也一定無法承受。這麼多的種種,讓我怎麼麵對段安弦,實在不想看到她。”

車裏一刻靜下來。

宋瑞看著燈光繚亂的不夜城,心裏又慌又顫。最不想聽到這樣的話,每每閉上眼睛就會想,那樣一雙清亮眸子呈滿痛的時候會什麼樣?也是滄桑斑駁的麼?曾經看她活龍活現的樣子,心裏生出過一種想法,這個女子若永遠長不大,就這樣便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