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不相欠罷(2 / 3)

秦遠修麵無表情的彎了一下嘴角,就說她很決絕麼,看吧?果然到了一種滅絕的顛峰之態,轉身的何其灑脫,多少人都敗她手裏了。

“她現在該很需要你,聽說劉小那邊也出事了。”

夏北北頭腦中一團糟,一從秦家出來就給劉小打電話,是劉小的媽媽接的。問她怎麼回事,才知道前一刻容顏才從江南回來,不僅發生了那樣的事,今天又同秦遠修離了婚。夏北北握著電話咬牙切齒的抽搐,氣憤到最後哭笑都不能了,對著聽筒狠狠咬字:“阿姨,你就告訴劉小,容顏離婚了。讓她動動腦子,問她還能否對容顏下得了手。”

她是不相信容顏會做那樣的事,可是有些事情她也說不清。畢竟當年劉小瞞了她們,那事也僅對容顏一個人說過。到底怎麼個情況她三言兩語也摸不出個頭緒。同時也覺得現在的劉小很可憐,說不出狠話。但有一點她敢保證,劉小現在雖然痛苦,但憎恨容顏會讓她更加痛苦。友情在此刻看來就像一把雙刃劍,傷人傷已。

可是找不到容顏,全城一切她有可能去的地方她都找過了,直到天已經大黑,也沒看到容顏的半點影子。手機也一直是先前的狀態,夏北北身體裏泛起慌恐,漫無邊際的將人吞沒,腿一軟,無力的蹲到地上覺得自己就快瘋了。

宋瑞接到夏北北的電話時聽到她在那頭絮絮的哭,看到來電顯示的時候還以為她是來報告好消息的,複試名單他閑暇時也看了一眼,果然穩穩的排在第一位上。輕莞之間想打笑她請客的時候,卻聽她說秦遠修和容顏離婚了,而且容顏不見了,像在s城消失了一般。

他臉上所有情緒潮水一般褪去,眼睛裏漲出沉痛深邃的顏色,黑不見底。宋瑞的狠沒在骨子裏,商場上自有一套獨道的手腕,可是大麵上都知道,這個男人平日溫潤得緊。這樣輕易被引爆還是首次,舀著電話的修指泛起白痕,聽著電話靜寂幾秒,手臂驀然掃過桌麵,太多份重要的文件一下四散紛飛,亂七八糟的攪到一處。而他拎起椅背上的外套,風一般的旋出了辦公室。

開車去找夏北北的路上,第一次覺得如斯懊惱,從沒後悔自己做過的事,這一次竟然撕心裂肺,悔到腸子都青了。他從來不敢想什麼如果,就怕想起來就會發現跟那麼多渴望企及的美好失之交臂,便會清楚證實自己的痛不欲生。與其這樣,莫不如什麼都不想不問,沒想到還是躲不過一個“後悔”,他宋瑞竟然活得如此不易。

車子停下,跳下來將哭成一團淚人的夏北北拉起來,沒見過這個女人這麼脆弱過,借著路邊燈火發現她已經泣不成聲。將人擁進懷裏,憐惜的拍了拍:“好好說,怎麼回事?也許容顏隻是暫時躲起來了,不會有什麼事發生。”

夏北北縮在宋瑞懷裏,之前無邊的惶恐終於像著了地兒,不再怕得瑟瑟發抖。哽咽著說:“我很害怕,覺得她不是暫時躲起來了。她一定是寒心了,不想再見所有人。”

宋瑞一顆心自覺早就提到嗓子眼,礙於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不能像女人一樣嚎啕大哭一場,但如今聽了夏北北的話,還有本事再提一下,像一張口心就會跳出來。眯緊眸子:“你是說因為和遠修離婚的事?”

夏北北搖頭:“不隻這些,所以我才擔心。容顏很理智的,早在秦少從美國回來到訂婚現場搶人,她就跟我平靜的談過他們那些事,你不是也見了麼,她從來沒有哭過鬧過。隻是我不知道,原來發生了那麼多事,劉小的孩子沒了,命也差點兒沒保住,聽說有人用容顏的郵箱給杜允發了郵件,把小小曾經失敗的那段感情說了,才引發杜允對小小動手。小小那一家人都恨死了容顏,容顏頂著雨跑去江南,今天才回來,就跟秦少離婚了。嗚嗚……她肯定傷心死了,本該齊心協力安慰她的時候,卻通通這樣,她心裏怎麼會好過。”

宋瑞沉著嗓音問:“劉小那事是什麼時候的事?”前兩天才跟容顏一起喝過酒,玩得挺愉悅的,不知道竟發生了這種事。

夏北北哭得差不多了,從他懷裏退出來,揉了揉眼:“就你去郊外接我那一天晚上,聽說她頂著大雨去的江南。”越說越酸澀,捫心自問,她們不是一群鐵杆麼?是誰吵著任紅顏老去,白發叢生也會始終如一?比彌撒台前男人給女人的誓言還要情真意切?又是誰轉眼將這樣的好變成能讓人肝腸寸斷的酒,逼著容顏仰首一杯一杯的灌下去。她是酒量滔天不假,很多事也不太放在心上,可是,這樣的容顏對哪一個也不薄,無論有意還是無心,都算恩將仇報了,再強悍的心也要碎得一灘淩亂。

怎會變成今天這樣?都說社會是個大染缸,人心險惡

,但從沒想過,肅殺之氣這麼強。

如果她是容顏,也會心灰意冷。

宋瑞見她低頭失神,扯上人上車。明顯也有些沉不住氣了,邊打方向盤邊一本正經的說:“一家一家的挨著找,就不信她不在s城的某個酒店或旅館裏。”

奈何他們這次確然低估了容顏想要遠走高飛的決心,宋瑞開著車從黑夜找到天明,再從天明找到黑夜,s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是真當找起一個人,再認真也似海底撈針。手邊還有太多的事,電話一直響個不停,最後實在接聽得煩了,索性關機。其實宋瑞識交麵很廣,托別人幫忙遠比這樣容易。坐在辦公室裏等一等,也能將他想要的信息反饋給他。可是,如何放心得下,總覺全世界沒人比他做起事來更用心,便通通信不過。

夏北北盯著宋瑞一側認真的臉,見他俊眉至始鎖緊,仍是好看的樣子。這個男人能成功總是有些道理的,現在看來,他不功成名就,便是天理不容。

一直問到無望,宋瑞將車靠到路邊吸煙。

夏北北知道他很疲憊,從昨天晚上一直到現在都沒吃過東西,也沒真正停下車休息一會兒。趁他抽煙的時候去店裏幫他買食物和水,再回來宋瑞那一根煙已經吸完,站在路邊發呆。她在後麵百味陳雜的喚:“宋瑞,喝點兒水吃點兒東西吧。”

宋瑞背對著她沒說話,眼睛依舊望著遠方燈火十分明亮的那一處,瞳孔中色彩斑斕,卻讓人覺得無比神傷落寞,全沒有表現出的那樣明亮照人。夏北北被一個清明的認知撞疼,這樣的宋瑞跟秦遠修好像。

一陣風起,吹動宋瑞鬆散的發線,終於吹開這一尊雕像,肯開口說話,沉默太久,一張口聲音吵啞:“容顏她是個狠心的丫頭,我覺得我們找不到她了。”

他才反應過來容顏既然選擇躲起來,就沒打算讓他們找到。其實早在他拉夏北北上車那一刻,夏北北就已經想明白了。她跟容顏做了太久的朋友,很了解她心中感觸,她表現得再無所謂,心裏還是生起了潰瘍,一定要躲到一個無人觸及到的地方,慢慢的療傷。

夏北北感歎,宋瑞說得不錯,那是個狠心的丫頭。就算全世界都跑來傷害她,為什麼不轉身看一看,還有一個傻傻的夏北北,永遠無條件相信並支持她。

宋瑞隻接過夏北北手中的水,喝了一口淡淡說:“上車吧,我送你回去。”

夏北北沒說話,跟著上車。

宋瑞一將人送回,直接去了秦家。秦遠修不在家,聽管家說被招去秦家大宅了,不知道是離婚的事將那邊引怒,還是另有其他。反正據說那一通電話接得,連他這個旁觀者都膽戰心驚,隻能說老爺生氣了,後果很嚴重。

管家說到底還是心疼他,不忘記嘮叨:“不知道是不是又得挨鞭子,上次那傷還沒好利索呢。”

秦遠修此刻會不會挨鞭子,宋瑞自然不會管,巴不得抽死他。不曾耽擱,直接輾轉去秦家大宅。

秦家大宅的氛圍也很低靡,甚至沒人有精神跟他打招呼,隻白林讓他過去坐下。問他:“遠修離婚的事你也聽說了吧?”

宋瑞點頭:“我就是為了這事來找遠修的。”

白林眼風瞄了一眼樓上:“和你叔叔在書房呢。”再想說什麼,隻深深的歎了口氣。顯然這一次秦遠修禍闖大發了,而且明擺著不是這一出。

宋瑞看了看,又問:“紹風不在家?”不知道他知道秦遠修和容顏離婚了,會是個什麼反應。

白林的氣歎得更狠:“就別提他了,房間裏休息呢。讓你叔叔他……哎。”

秦郝佳坐在沙發裏一直沒說話,整個人看上去極度不安。事態到底如何沒人比她更知道,秦遠修從小就神,沒什麼事不是他得心應手的,稍稍用點兒心思都能遠遠比人高出一頭。不到三十,在商界就已法力無邊,暗下稱他什麼的都有,出手從來又快又狠,無往不利。正因為如此,秦號天自打身體異恙之後,就安心退居二線把公司的事全全交由秦遠修打理,自始安心自在,事實也證明,這是個明智之舉。可是,這一次秦遠修馬失前蹄,整日不知把心思用到什麼地方了,公司的事務打理起來不如以前兢業,業務一敗再敗之外。如今有人聯合起來在他眼皮子底下作亂,他都發現不了,如果不是秦郝佳和其他股東齊力挽回,局麵不知會惡劣到哪一種程度了。這一切事態連起來,怎不會讓秦老爺子憤慨心寒。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剛在秦紹風的訂婚宴上給秦家丟了一次臉,轉眼就真的把婚離了。把秦號天那天的警戒完全當耳旁風,秦號天血壓瞬息高漲,火焰連綿如山,秦遠修縱有三頭六臂也難逃此劫。

秦郝佳越想心越驚,隻能過來央求白林:“媽,你上樓看看吧,爸會不會……”

白林立即表示出無力:“現在誰說什麼你爸都不會聽,遠修這次的確做得太過份,若不讓你爸發通脾氣消消火,你們想讓他氣死麼?”

秦郝佳聽罷徹底頹下去,若知道正正跟離婚的事趕到一起,事前就該攔著公司那群股東,不讓在秦號天這裏走露風聲。

宋瑞一個外人,此時此刻不好多說什麼,隻得靜心坐下跟著一起等。

秦遠修這次像認了命,一進門秦號天把公司報告往他麵前一摔,他便沒有一絲反抗的把什麼都招了,就像專心等這一刻,已經很久。玩忽職守,不務正業,專擇重罪往自己頭上扣,認起罪來一點兒都不含糊。連帶那些荒唐做法也是由心而生,顯然是在明確告訴秦號天,他不是一時腦子犯渾衝動之舉,由此更讓秦號天認清他的罪不可恕。這實在不是一個逞英雄的好時候,而秦遠修卻逞起匹夫之勇,不知是不怕死還是怎樣,大有好漢做事好漢當的風範。誠然他沒一絲狡辯,並不會讓秦號天心裏舒坦,反倒更加氣不可遏。莫不如他為自己辯解兩句,也讓秦號天有所安慰。

這樣的秦遠修讓秦號天覺得,跟那些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沒有什麼區別。怒火達到極致,撐著桌麵站起身,顫巍巍的指向他:“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秦遠修眉眼輕斂,沒見過此刻的秦遠修,便不知道雲淡風輕也可以讓人極度發指。淡淡抬眸看他一眼,再垂下,不知死活的接著說:“我是怎麼個混世樣,您不是一早就知道。其實我早就厭倦了這種正兒八經的日子,我沒人說的那麼神,公司交給我,垮下去是遲早的事。”

秦號天捂著胸口,濃濃的失望以一個燙人的溫度來回在眼眶中翻滾。這就是他一直寄與厚望的兒子,現如今卻墮落成這副模樣。一場心血白付出,隻覺得寒心不已。連基本的判斷力都沒有了,秦遠修說什麼他都信,無疑讓他失望透頂。

“虧我把厚望寄在你身上,不爭氣的東西!公司公司你打理不好,婚姻大事也當兒戲,秦家的臉算被你給丟盡了。”

秦遠修態度既然如斯誠肯,自然也是意識到自己的罪孽深重,不等秦號天感慨完,他已經不急不緩的給自己找了去路。何去何從,在他做過那些事之後,好像隻有這樣最順理成章,解人心頭之恨。

隻聽他清了下嗓子,淡淡說:“我知道這次我闖的禍不小,您什麼都不用說了,我知道要怎麼做。公司那邊我自動辭職,交由大姐和紹風打理吧,我知道您不想見到我,這些事我會自己處理。”

責難一頓是必然的,但秦號天沒想到他會這樣說,更加讓他覺出不爭氣,氣不打一處來。不覺得這樣有何不妥,反倒認為即便如此,也不能平息心頭怒火,還是便宜了他。人大抵都是如此,寄與的希望越大,一但出現料想之外的瑕疵,也便會覺得超乎常人的難以接受。此刻的秦號天就是這樣,這個兒子被世人捧上天,實則自己也打心眼裏高看一眼,稍一轉變,第一個看不進眼裏的就是他。

看到秦遠修轉身要走,連鞭子都懶得抽了,大有任他自生自滅的想法。爆吼一聲:“滾,滾得遠遠的,這輩子別回來。”

秦遠修平靜的從樓上走下來,秦郝佳和白林一下彈跳起身,最先看他的臉色,沒覺出什麼異樣。又打量他走路的礀態,雙雙鬆了口氣,如果被狠抽了一頓,該不會走得這麼閑散。

“爸跟你說什麼了?”秦郝佳扯著衣袖問,看形式以為不會有什麼大事,畢竟虛驚一場,公司並未遭受實際損失。

白林跟著追問:“是啊,你爸怎麼說?”

秦遠修一抬眸,看到自沙發上含恨站起的宋瑞,視線靜靜相撞,再啟音,雲淡風輕:“沒什麼,我從公司裏滾出來了,以後沒我什麼事了。”

“什麼?”秦郝佳臉上一白,如何也沒想到是這麼個結果。秦號天對秦遠修多麼看重簡直有目共睹,該不會因為這些被趕出公司。瞬息緊張不已:“是不是你說了什麼話刺激到爸了?快回去跟他道個謙,就說你一時犯渾,不會有下次了。”

秦遠修煩躁的抽回衣袖,蹙眉:“還說什麼,該說的都說了。正好落個清閑。公司不是有你和紹風,用不到我。”

白林來不及管他,匆匆上樓看秦號天的狀況。竟狠心到把秦遠修從公司裏開出來,想來他人一定是氣壞了。

秦遠修略過秦郝佳,在宋瑞麵前站定,挑了挑眉:“刻意來找我?”

宋瑞看了秦郝佳一眼,率先轉身出去說話。

秦遠修跟宋瑞什麼戲碼沒唱過,不用說也知道他什麼意思。二話不說跟出去,一出秦家大門,宋瑞回頭就是一拳,重重打在他完美無缺的臉上。偏頭清析的笑了一聲,再轉過來嘴角漫下血痕,被他慢條斯理的抹淨。淡淡的鉤著唇角:“怎麼?蘀誰來出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