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姑娘們想來在家時也是被千嬌萬寵著長大的,奈何官大一級壓死人,諸錦的父親在這黃泉州官職最高,那些女孩子們得了家人囑咐要好生奉承,想來心裏本來就不大願意。
且諸錦著實是個異端,不喜談詩作畫或是女紅這些,專愛往外頭跑,又騎馬、耍鞭子的,同那些人著實合不來。她喜歡的她們不喜歡,她們擅長的她又瞧不上,眾人麵上雖然竭力說笑,但背地裏也少不了嘀咕……
展鴒歎了一回,“都不容易,何苦來哉。”
諸錦斜眼瞅她,反而覺得驚奇,“她們說你壞話,你不生氣?”
“自然是生氣,”展鴒大大方方的道,“我又不是聖人,自己賣勞力賺錢,她們瞧不起我,我自然是不高興的。隻是,嗨,隻是有感而發罷了。”
那些女孩子也不過十來歲年紀,本該天真爛漫的時候,可因為出身和環境,肩上早早的便多了些沉甸甸的擔子,想來也是不易。
不過不容易歸不容易,她們要立威抖機靈,卻不該落到自己頭上!
“展姐姐,我明白你的意思,”諸錦笑道,“其實平日裏我也對她們頗多忍讓,父親雖是知州,可下頭事情千頭萬緒的,最容易藏汙納垢,也須得有幾個親信照看,若是弄僵了,對誰都不美。隻是她們不該蹬鼻子上臉,如今竟也不知道自己姓什麼,動不動就敢對我指手畫腳的。若我不給她們些顏色瞧瞧,趕明兒更惡心人的事兒還有呢!”
明麵上是官場往來,可私底下,她們這些官員家眷之間的關係又何嚐不是牽一發動全身?不過縮影罷了。
下頭的兵卒起了不該有的心思,諸清懷自然要挑時間殺雞儆猴,抓出來敲打敲打;而這些所謂的小姐妹開始蠢蠢欲動了,諸錦也必須拿出大小姐的氣派震懾一番,不然眾人回家一說,知州家的千金是個麵團似的人,任人拿捏……
小瞧了她事小,可若是因此叫那些人連帶著也輕蔑起父親來,可是萬萬不能夠的!
展鴒笑著看她,將她都看的發毛了,緊張兮兮的摸著自己的臉道:“展姐姐,你為何這般瞧我?”
“哎呦呦,素日我倒是小瞧了你,”展鴒笑著捏她的腮幫子,“果然是大小姐,平日裏大咧咧的貪嘴兒,該做的事兒、該明白的道理可是一樣沒落下,倒是我白操心了。快給我瞧瞧這腦袋瓜子怎麼長得?”
幾個人鬧了一回,果然順著人br流出了城,徑直說笑著往青龍寺去了。
還未走近,便已聽到空中回蕩的梵音,看見那嫋嫋升騰的香火。好些虔誠的信徒大老遠便開始跪拜了,垂著頭走一步念一句佛號,半點不敢怠慢。
抬頭看去,遠遠山丘環繞,上頭許多蒼翠的高大鬆柏,但見密林之中一角山寺斜斜躍出,翠綠枝葉中一點僧黃,穩重又不失可愛。
諸錦同人來過幾回,就介紹說:“裏頭幾座佛塔倒也有趣,什麼浮屠塔、蓮花台,托著石碑的大龜,拈花微笑的菩薩的。哦,還有好大一座佛像,光輝璀璨,拜的人不知凡幾,不去瞧瞧可惜了。”
話音剛落,卻聽山間寺中幽幽蕩開一陣鍾聲。那鍾聲不算太大,但著實悠揚,緩緩推開,便如水麵漣漪一般四散而去,一下接一下,悠然長遠,令人不自覺就淨了心神。
饒是諸錦平日肆意飛揚,此刻也不敢褻瀆,本能的壓低聲音:“那鍾實在不凡,聽說往外四十多裏還能聽見呢!相傳到現在都幾百年了,一年到頭風吹雨淋,可竟也沒有損壞,都說是佛祖保佑、菩薩庇護呢。”
展鴒也跟著稱讚一回,見旁邊百姓都原地站住,雙手合十的祈禱,她心頭一動,也跟著做了。
願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都平安順遂、長樂無憂。
還沒睜開眼睛,便聽耳畔響起席桐沉聲低語,“你也信這個?”
展鴒微微歎了口氣,一時也有些茫然,“信,也不信。”
要說以前,她確實是不信的,可如今穿越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都發生了,卻又叫她不得不信。
大約,這世上的確有些科學解釋不了的事情吧。
席桐多瞧了她幾眼,也跟著雙手合十,祈禱一番。
敬鬼神而遠之,如今既然靠的近了,少不得順從一回。
路邊有僧人們在施粥、散佛果,若有心有力的,自取一份,隨手丟些香油錢,不拘多少,隻是個意思罷了。
展鴒上前瞧了一回,取了兩個小巧的葫蘆形佛果嚐了。
這玩意兒倒是新鮮,也不知好吃不好吃,瞧著倒是玲瓏可愛。
入口之後才知道是糯米麵做的,略加了些鹽和糖,表麵細細篩了一層淡黃色豆粉灑了,毛茸茸的有趣。裏頭卻是一層細豆沙,滋味兒清甜,回味無窮。
展鴒讚了一聲,眾人見她這般推崇,也都撚了幾個來吃,果然美味。
展鶴吃的嘴邊都沾了豆粉,瞧著好似憑空多了一圈胡子,貓咪也似的可愛。
席桐有感而發,“想不到外頭那些花裏胡哨的攤子,竟都不如佛寺出來的佛果好吃。”虧他進城之前還揣了那樣高的期待。
展鴒笑道:“許是出家人心思幹淨,耐得住性子。你瞧,這豆沙這樣細膩,一點豆皮、渣滓都沒有,也算難得了。”
一個眉目清秀的小和尚便道了謝,又不緊不慢的指了指旁邊幾個盒子,“施主,您才剛吃的是紅豆沙,還有綠豆沙哩,這裏還有棗泥的,都是師兄師弟們一粒粒細心挑過,沒有一顆壞豆子,又小心手推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