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說年前後城中人員混雜,諸多隱患,還叫我先跟著,等年後鬆快了再說旁的。”
諸錦皺眉搖頭,並不讚同,“此言差矣,如今正是忙亂的時候,想來爹爹身邊更缺信得過的人幫襯。左右我這裏也沒什麼要緊的,外頭幾個護衛雖比不上你,也當點事兒,你趕緊回去吧。”
夏白想也不想的回道:“他們,我信不過。”
諸錦抬頭瞅了他一眼,嘴角微微翹了下,到底沒再說什麼。
展鴒這才重新插話,對著夏白抱拳,笑道:“失敬失敬,從前不知道你還是位從六品的官爺,如今知道了,可不敢再跟以前似的了。”
席桐也象征性的抬了抬手,臉上帶了點笑意。
對夏白此人,他印象頗佳,自覺值得一交,故而態度也相對和煦。
夏白也落了座,還順手摸了摸展鶴軟乎乎的小下巴,聽了這話便笑,“展姑娘說笑了,不過承蒙大人瞧得起罷了,本也沒什麼。”
展鶴仰頭衝他笑了笑,跟個大發麵包子似的圓潤可愛,口中還在一鼓一鼓的嚼著蝦肉。
幾人說了一回話,諸錦就坐不住了,鬧著要往外去,“你們好容易過來一趟,枯坐無趣,還是出去逛逛才好。吃的倒罷了,展姐姐珠玉在前,後頭這些竟都成了爛石頭,倒是城東有一座青龍寺尚可,乃是前朝留下來的舊址,如今又整修過許多回,十分氣派宏偉,香火也旺,這幾日還有得道的老和尚說佛法,不如便去瞧瞧熱鬧。”
大慶朝佛教盛行,雖然不是國教,可因為幾任皇帝都信這個,故而十分風靡,其他諸多教派都退了一射之地,難以望其項背。
因才剛吃過葷腥,眾人又仔細洗手漱口,肅正衣冠,這才外頭去了。
結果剛出門還沒走出去多遠,迎麵就眾星拱月似的來了一群年輕的姑娘小姐,一個個穿著富貴打扮講究,身邊還跟著丫頭婆子,架勢十足。
其中一個穿著紫色長襖、頭戴狐皮風帽的小姐看見諸錦,眼睛都亮了,當下把眼珠轉了轉,抖了抖手帕子,熱情的上前跟諸錦請安,又伸著胳膊要來拉她的手,“諸姐姐,原來你在這裏,可是巧了。”
諸錦明顯不大熱情,避開她伸過來的手,“巧不巧的也沒什麼要緊,你們略讓讓,莫把一整條街都擋了。”
因這幾日熱鬧,街兩邊都擺滿了攤子,導致中間供行人車馬通行的空間遠比平時狹窄,她們這一群鶯鶯燕燕的往這裏一站,可不就堵住了嗎?
那小姐臉上的笑容一僵,顯然沒想到諸錦竟真的這樣不給自己麵子。
諸錦衝那幾個人略略點頭示意,便要帶著展鴒他們出去,誰知那紫衣姑娘的同伴十分不甘心,又嬌嬌怯怯的看著展鴒問:“不知這是外頭哪位大人的千金?素日裏倒沒見過,既在這裏遇見了,不如大家一同玩耍。”
諸錦臉上的不耐煩簡直要化為實質,展鴒偷偷拉了她一下,抬頭衝大家一笑,直截了當的道:“哪裏是什麼千金,這位小姐太客氣,不過是城外開客棧的。”
此言一出,眾人登時嘩然,方才那紫衣小姐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大驚小怪,打量展鴒的眼神都不對了,“哎呀,竟然是商戶?”
雖然如今商戶地位好了許多,不似前朝低賤,可也為許多官宦家族瞧不起。本來那些小姐們看展鴒生的年輕貌美,又自帶氣勢,更與素來眼高於頂的諸錦往來密切,還以為她是哪家千金,誰知竟然是商戶!
這算什麼事兒,瞧不上她們這些官家女子,反倒對一個商女青眼有加,這是打誰的臉?她們的,還是家中父兄的?難不成這也是諸大人的意思?
後來說話的那小姐瞧著比諸錦略大兩歲,當下皺起眉頭,十分不讚同的道:“你如何竟與此等人往來?回頭若是諸大人知道了”
話音未落,忍耐許久的諸錦便幹脆利落的堵回去,“我與什麼人往來,與你有何相幹?”
那女子便羞紅了臉,其餘的人想說不敢說,又隱隱有幾分看熱鬧的意思,隻在後麵幹站著,略扯了扯她的衣裙算完。
“你,”那位小姐氣的臉上白一陣紅一陣,不過還是強撐著款兒,“我可是為了你好,你平日裏喚我一聲姐姐,我自然”
諸錦就冷笑出聲,“我喚你一聲姐姐?你也不瞧瞧自己配不配!不過是麵兒上的罷了,莫要真把自己當什麼。素日你們當麵一套背後一套,偷摸著說我什麼,打量我不知道麼?”
以前不計較也就算了,如今竟也敢蹬鼻子上臉,大庭廣眾之下想要降伏自己,真當她是軟柿子好捏麼?
她的視線十分有殺傷力,被看的人都紛紛垂下頭去,顯然是心虛了。
諸錦嗤笑一聲,“我家的事且用不著你操心,”頓了頓又鄙夷道,“什麼腦子,給人拿著當槍使還得意呢。”
那女子就慘白了臉,其他被戳破心思的人麵上也都熱辣辣的。
說罷,就徑直帶著展鴒他們離開了。
走出去幾步,展鴒回頭瞧了眼,發現那一群大小姐們都直勾勾的盯著這邊看,端的是麵罩寒霜,眼裏噴火,恨不得現下就撲過來生吃了自己。
“既然遇上了,略敷衍幾句也就是了,鬧成這樣不妨事嗎?”展鴒有點擔心她這樣同人家直來直去會不會不大好。若是為了自己,實在不必。
“你不必多想,我素來如此,也早該如此了。還偶遇呢,這一帶盡是客棧,無緣無故的,她們又如何會來這裏?左右是聽見風聲,揣著明白裝糊塗的來看熱鬧罷了。”
諸錦渾不在意的說,“我本來就同她們合不來,偏一個個巴巴的往上湊,一回兩回吃了虧也不長記性。打量我是傻子麼,當麵一套背後一套。展姐姐,你別瞧著她們這會兒嬌聲軟語和和氣氣的,背過身去說起我的壞話、編排人一個賽一個的厲害!不然我那些厲害名聲是哪裏傳出去的?”
頓了頓,又有些煩躁的踢著腳尖道:“她們就是下頭同知、通判以及轄下知縣、縣丞家的女孩兒,何曾有真心與我好的?不過是看在父輩麵子上罷了。她們覺得受了屈辱,我卻哪裏願意她們巴結?不能吃不能穿,真是無趣,好就好,不好又不好,偏繞的這麼些彎彎道道,難不成她們不與我好,我便會同父親告狀,給他們的父兄小鞋穿了麼?還是同我好了,我便能與父親說情,叫他們家人做大官?想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