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緩緩坐到榻上,眼神平靜:“我若信鬼神,豈能坐到今天之位。昔年則天稱帝,文成武德,又何懼鬼神,即便有,也當沒有吧。”
“太後氣魄超凡,非奴才能測。隻是今夜那殿前之事,十有八九,非人所為。”榮祿猶自驚魂未定,內心還在想著那冷月的警示,以他的心智,自然多了一番打算。
太後點點頭:“我已知曉大概,世間異人俠客,哀家不是沒見過。想那嫦玉楚,被譽為天之女。還不是做了我的幹女兒。”
榮祿咳了一聲:“今夜之人,正是為雪靈格格之事而來……那前去雪山的神機營,也回來了。”
“哦,這麼快,可有收獲?”
太後眼中一閃。
“太後請移駕出宮,一看便知。”
一大片廢墟瓦礫,顯然才垮塌不久。
這座雄偉的大殿白天還好好的,現在已經灰飛煙滅。
就算人工拆除,也至少三個月,卻被那白衫人一巴掌就拍沒了。
五座冰山巨塔屹立地上,甚是壯觀!
雖然是半夜,但是這片場地已經被官兵封鎖起來,在五座冰塔腳下,都燃起了熊熊烈火!
“已經燒了一個時辰,冰塔不見絲毫融化,這究竟是什麼冰塊,如此詭異!”
榮祿冷著臉,看著石階下跪著的一個武官:“秦大人,這塔裏冰鎮的可都是你的同僚部下,王同也在裏麵,你就沒有好的辦法嗎?”
“臣豈敢怠慢,臣以項上人頭擔保,願意替代王同入這冰塔!隻是慢說一時半刻無法融化,就算化了這五座冰山,裏麵的人,也斷無生理。”
地上武官大聲說道,情緒甚至有些激憤!
這人叫秦銘,和王同那是生死之交,還是兒女親家,要說救人,誰都沒他著急了,但是這冰塔裏的人,顯然已死去多日。
細看那塔內的人,全都神情詭異,有的張大了嘴巴,有的還瞪著眼睛,很多手腳彎曲著,似乎在拚命掙紮。
很顯然,這是在一瞬間冰凍造成的。就連王同,也睜著眼睛,嘴角還浮著一絲解脫的微笑!
“這些人,突然死去,似乎沒有什麼痛苦。”
榮祿歎了一聲,轉頭看著坐在鳳輦上的太後。
火光中的太後臉色陰晴不定,頭上的華蓋隨風獵獵作響,全場氣氛頓時讓人感到一片窒息。
良久,太後卻問道:“秦參領,塔內之人可清點過?”
“五座冰塔,共計兩百零三人,經仔細核對,沒有外人,正是前去雲南的二百零三人神機營官兵,包括王同大人在內……無一幸免!”
秦銘有些沉痛地哽咽著稟報道。
太後神色一緩,嘴裏卻傷感地歎了一聲:“所有死去之人,給家屬發放三年俸祿,有子嗣為官者,晉一級。封——王同二品忠義候,未盡事宜……交禮部妥辦!”
榮祿跨出一步,掃視台下眾官兵,一字一頓地說道:“今夜之事,不得泄露半字,所有人,下封口令,違者,斬!”
太後似乎有些疲倦,弱聲道:“小祿子,把白雲觀的高雲溪叫來。”
高雲溪老道有一絕,為人以符篆咒語驅鬼招神,治病祛邪,以及占卜未來之事,都是施術便準,從無失誤。他還有一師弟,同門同時的戒友劉誠印,此刻正任大清皇宮內監副總管,與高雲溪二十代嗣師同受慈禧的寵信,春風得意。
這一次遭遇神鬼難測的異變,慈禧太後自然而然地又要借重白雲觀的高雲溪了。
這高老道,術數極高,似乎早料到今夜有事,所有並未睡去,而是焚香靜坐,下半夜時分,宮中之人果然來請了。
到得殿內,隻見太後坐在龍榻之上,一旁並無宮女侍候,隻是站立一人,正是榮祿。
“太後近日神清氣爽,鳳體安康,隻是眉宇中有難以解開的憂慮,可是為那木府之物,雪山之迷?”
高道長一甩拂塵,一襲灰白道袍,飄然而至。
“仙長乃神人也。既然知曉,便給哀家一番說道。”
太後微微一笑:“賜座。”
一旁垂簾內走出一名武將,正是秦銘,抬著一個紅木座椅,放在右側。
高雲溪也不多禮,灑然坐下。
燈光之下,他玉麵朗目,三縷漆黑的長須飄墜下頜,好一副仙風道骨的清奇相貌。
太後凝視著他,禁不住歎了一聲:“仙長與我年歲相仿,可是你如此年輕,光彩照人,哀家卻無如此道行,體貌衰敗如斯,實在是羨慕。”
高雲溪微微一笑:“太後看我皮相,隻是一種訝異。殊不知修道之人,六根清淨,無視人間瑣事,自然體貌健佳。如太後母儀天下,日理萬機,豈能隨心所欲,妄得歲月蹉跎,卻令人敬仰。”
太後放聲大笑:“你這老道,哀家說不過你,你來之路上,可看見那五座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