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生死(5)(2 / 3)

她叫他從來都是連名帶姓,好像這兩個字她信手拈來,叫得理直氣壯。

她手裏還攥著手機,上麵停在通訊錄上雷西的界麵,他劈手拿過來,開始翻裏麵的東西。

顧衿惱怒,掙紮著踢他:“你給我!”

旁政恍若未聞,改把一隻手扣在她腦門上,然後退了一步,拉開自己和她的距離。他手長腳長,顧衿怎麼抓都碰不著他,張牙舞爪的。

通訊錄裏不過十幾個人,同行的旅伴,機場問詢處,旅店老板,她媽媽,尹白露,唯獨沒有他。旁政覺著特諷刺:“尹白露告訴我說你給她發了張照片兒,一開始我還不信,顧衿,你知道去看你媽,知道玩兒高興的時候聯係尹白露,你那麼麵麵俱到,怎麼就不知道回我信息?”

他把手機遞到她眼前,打開微信界麵,上麵幾十條他的未讀信息,不同時間不同日期,卻是一樣的兩個字:“在哪?”

整整半年,音信全無。

旁政隱忍著呼吸,死死盯著她:“就這麼想跟我撇清關係恨不得老死不相往來?”

顧衿不掙紮了,垂著眼睛:“白露她還好嗎?”

旁政短促笑了一聲:“挺好,開了家飯館兒,當老板娘了。”

顧衿依然問:“那旁伯伯和阿姨呢?也還好嗎?”

嗬,連爸媽都不叫了。

旁政悠悠的:“也挺好,升官了,搬到北京去住了。”

他故意說得輕描淡寫,其言之意就是離了你顧衿,大家都生活得很好,比以前更好。

顧衿不問了,旁政鬆開她,把手機扔在門口的桌子上,她把手機撿起來,默默揣回牛仔褲的口袋。因為生病,她臉色有點白,便顯得眼睛格外大。

她又舔了舔嘴唇,因為發燒眼睛濕漉漉的,總是像含著一汪水,顧衿在門邊仰起頭來看他。

她兩隻手背在身後,手指扭在一起,眼神中隱隱有讓人看不真切的卑微希冀:“那你呢?你好嗎?”

他轉過頭,別扭又生硬:“好得不能再好了。”

顧衿反問,嘴角輕翹:“那怎麼來了非洲?”

“以為我來看你?還是以為我來接你回家?”他靠著身後的沙發背,譏諷地反問,神情一下變得很憐憫,“這麼自信?”

顧衿眼中的希冀一下熄滅了,她眨了眨睫毛,呼吸輕緩。

他不疾不徐地往她心裏捅刀:“遠洋船隊接了對非出口醫藥器械的單子,我來押船,碰上你,算巧合。”

顧衿從門板上直起身來,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了:“你看到雷西了嗎?我找不到他們了。”

旁政指了指門外,神情很冷淡:“出門右轉,直走,餐廳裏。”

顧衿說:“謝謝。”

她轉身摸到門把手,冰冰涼涼的,她想了想,又扭過頭來:“旁政。”

“嗯。”

“你接下來去哪裏?”

他意有所指:“船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顧衿點點頭,很認真地跟他說:“非洲很亂,你要小心,電話不要拿在手裏,身上也不要帶太多錢。前幾天在碼頭,譚禹給過我一盒藥,說可以預防高危性瘧疾流感,如果你看到他的話,記得也管他要一點。”

旁政不作聲。

顧衿又說:“之前手機信號不好,在外麵常常一個星期都不看一次,每次收到你的消息的時候可能我都已經在另一個地方了。我下一站要和他們一起去好望角。”

旁政依然沉默著。

等了半晌,顧衿見他不說話,輕輕掩上門走了。

餐廳裏所有人都在吃飯,見到顧衿來了,忙讓她坐。

張教授臉上笑眯眯的:“難得遇上貴人,願意讓咱們休息一晚上,知道你病了還特地讓廚師做了病號飯,快過來吃,吃完起程出發了。”

顧衿挨著薩娜坐下,雷西在她對麵,看了她一眼:“燒退了?今天能走嗎?”

“能走,沒事兒。”

眾人麵前放的都是牛奶和麵包,唯獨顧衿前麵擱的是一碗熬得香糯的白粥。廚師是個胖胖的中年男人,戴著高高的廚師帽,見顧衿來了,他擦著手,很親切地出來打招呼:“我們旁總特地交代的,說是有病號,船上條件有限,做得不到位的地方各位多包涵。”

顧衿喝了口粥,那感覺很像之前媽媽在她感冒的時候做的,清淡,溫軟,有讓人回味的米香。她埋頭一口氣吃完,跟廚師禮貌地道謝。臨走時,胖胖的廚師又從口袋裏拿出幾顆大白兔奶糖送給她吃。

顧衿跟著雷西他們搬著行李下船。

她一點也沒有生病的樣子,能扛行李,能講段子,能跟胡澎聊天逗他們笑,能用自己異於常人的思維把雷西氣得半死。

離開這裏,她又是那個生氣勃勃的顧衿。

一路往南,準備就緒。顧衿坐在一層的觀景艙跟雷西比大拇指:“可以走了。”

雷西操舵,微笑著:“再等等。”

顧衿問:“等誰?”

雷西指著窗外,示意她看:“等他。”

陽光下,旁政穿著灰色的運動裝,半袖,五分褲,趿拉著拖鞋,戴著誇張的墨鏡,背著一個巨大的登山包,在岸上朝著他們咧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