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覺自己又回到了墳墓當中。

但身邊人類的心髒跳動很好地中和了那種感覺。

克勞迪婭開始尋找著他身上的熱度,於是漸漸的,兩人都把彼此當做了不可失去的東西,緊緊地相擁在一起。

格雷醫生是在深夜醒來的。

他感覺舒服了很多。

他緩緩睜開眼,等視線清晰之後,看著熟悉的臥室內景,心底一片寧靜。

但是很快他就發現了不對勁。

他感知到了懷抱裏的異常。

他快速低下頭,克勞迪婭沉睡的美麗臉龐出現在他眼中。

格雷醫生隻覺渾身氣血倒流,連她身上的冷意都無法讓他保持冷靜了。

她什麼都沒穿。

他倒是穿著,但紐扣全都解開了,和不穿沒什麼區別了。

男人一向自詡清醒的大腦瞬間炸開,他猛地從床上起來,快速係著紐扣,卻因為心緒不寧一顆扣子也沒係上。

克勞迪婭就是在此刻醒來的。

她安靜地側躺在那,也不管被子有沒有完全遮蓋住她白皙美麗的身體。

她血紅的眸子望著床邊的男人,低聲問道:“感覺好點了嗎?”

格雷醫生是個醫生,更是個理智清醒的男人,他當然知道自己此刻的狀態是怎麼了,他轉開視線,沉默了一會道:“謝謝。”說話的聲音,竟是說不出的不安與沙啞。

他在不安。

可又在不安些什麼呢?

克勞迪婭就躺在他的床上,對他說:“時間還很早,你可以再睡一會。我可以繼續睡在著嗎?在你的身邊我才能真的‘睡著’。”

格雷醫生已經放棄係上襯衣的紐扣了。

他眼神複雜地望向了克勞迪婭,走到床邊,稍稍彎腰,替她蓋好了被子。

“你睡吧,我去吃點藥。”他說完話,轉身離開,走了幾步,停在房門邊道,“但你確定要現在休息嗎,現在是晚上。”

克勞迪婭輕輕地“嗯”了一聲,輕聲說道:“我等你。”

格雷醫生關上了房門。

她能感覺到他下樓了。

他倒了水。

他在找藥。

然後沒聲音了。

應該是在吃藥了吧。

克勞迪婭躺平身子,耐心地等待著,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臥室的門才再次被打開,男人回到房間裏,襯衣已經係好了紐扣,看起來妥妥當當。

克勞迪婭轉過頭,他是妥當了,可她一點都不妥當。

詹森·格雷手裏拿著一件睡裙。

是今天在商場為她買的。

他走到床上,想讓她穿上,但克勞迪婭皺了皺眉,直接拉著他躺下,強有力地控製著他。

“穿上睡衣。”格雷醫生被她摟著,勉強說道。

克勞迪婭低聲道:“我不要。”

“可你現在……”

“你覺得現在做這些還來不及了嗎。”

克勞迪婭的話讓格雷醫生沉默下來。

幾秒鍾之後,他放棄了勸說她。

他側躺在她身邊,枕著枕頭,被動地抱著懷裏的女孩。

“你知道嗎。”克勞迪婭在他懷裏低聲道,“這是第一次有人抱著我睡覺。”他低下頭,隻能看到她銀色的發,看不到她的臉。

她把頭埋在他懷裏,輕聲說著:“我剛出生就被母親拋棄了,因為我是個肮髒的私生女,我被丟棄在市場裏,有一個好心的農婦收留了我,將我養到三歲,然後也去世了。從那時起,我就開始流浪。”

這是克勞迪婭第一次提起自己的身世。

很難想象她這樣的姑娘會有那樣的遭遇,格雷醫生完全無法想象一個三歲的女孩如何活在百餘年前,如果是現代,還有兒童保護機構,可在那時候她要怎麼辦?

三歲的女孩,流浪……

格雷醫生的心髒跳動變得很緩慢,克勞迪婭貼著他的胸膛道:“你在為我難過嗎?”

格雷醫生沒有在言語上回複她。

他隻是默默地將她抱緊,主動的,徹底的。

克勞迪婭躺在他懷裏,蓋著他的被子,睡著柔軟的床,有那一瞬間,她覺得,她也是個人。

那些糟糕的、痛苦不堪的記憶,不是屬於她的,那是別人的人生。

但她知道,這不過是她奢侈期盼的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