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草原上的少年時代(2 / 2)

這倆女孩的胸前,都別著一枚特大的毛主席像章,每人身上都背著一個小包,包裏裝著《毛主席語錄》。剛開始我見了這兩個女孩,也學著大人的樣子,叫她們“萍”、“媛”,可她倆不愛聽,有些咬牙切齒地說:“我們的名字也是你這個小屁孩叫的嗎?”

她倆說我,我就故意侮辱、諷刺她倆:“你倆是破黃毛丫頭!一個像狐狸精!一個像白骨精!你們還假裝背著《毛主席語錄》,其實你倆是資產階級臭小姐……”

說不過我她倆就會哭一場,就會去我家告狀,我就免不了挨頓打。但“狐狸精”就成了“萍”的外號,“白骨精”也成了“媛”的代稱。最後,連她們的弟弟都跟我學著叫她倆的綽號,她們生氣時也叫弟弟的外號。

那時正是文化大革命,為了表示對領袖的忠心,各地都在大學、特學毛主席語錄,革命委員會(各地的領導機構)還要求人人都會講述、背誦毛主席語錄。為應付差事、表示進步,大人、小孩都在想方設法弄到一本《毛主席語錄》。手裏有了《毛主席語錄》,就覺得很光榮,很體麵、很革命。女孩子們有了《毛主席語錄》後,對這本書十分的愛護,就充分開始展示自己的特長。她們把玻璃絲(玻璃纖維)精心編織成和語錄本一樣大小的小包,把《毛主席語錄》裝在裏麵後,就每天背在身上。那小包既成了裝飾品,又體現了女孩的革命性。男孩們不會編織小包,就直接背著個大書包,裏麵裝著一本不大的《毛主席語錄》,那樣子就像是天天在上學,連假期都沒有。

看著媛和萍戴著大毛主席像章,我就回家找了一枚比她倆的大的毛主席像章戴上了,見了她們就挺胸抬頭地鎮她們。那時正流行戴毛主席像,大家都在互相攀比,看誰家的毛主席像章樣式多、誰的像章大誰就最牛。除了身上戴的,各家各戶還把所有的毛主席像章都別在一塊紅綢子布上,裝在鏡框裏,懸掛在家裏最醒目的地方,充分展示對毛主席的熱愛和忠誠。

我戴上了大像章,還在書包裏裝上了1——4卷《毛?澤?東選集》。雖然背著很重、很累,可的確鎮住了媛和萍。我在她倆跟前從書包裏拿出《毛?澤?東選集》假裝學習時(那時根本不懂書裏說的是啥),她倆吃驚了,看著《毛?澤?東選集》,她倆十分誠惶誠恐;再看看自己背著的小包,就感覺到渺小了……

在這群孩子裏,我背誦的毛主席語錄最多,對“老三篇”(毛?澤?東著的《為人民服務》、《紀念白求恩》、《愚公移山》)能倒背如流,其他“知識 ”也最多,他們就理所當然地“團結在了我的周圍”,我成了他們認可的“核心”。在一起玩的時候,我就會給他們講毛主席的故事,給他們講城市的生活、講電影、講汽車、講火車和他們不知道的事情。

這群孩子從出生後就沒去過遠的地方,最遠的地方也隻去過農場場部,有的還沒離開過19中隊。他們對19中隊以外的事情很感興趣,都想多知道一些外麵的事。這些孩子們連火車都沒見過,知道火車也是通過課本上才了解的,火車離他們很遙遠。每次講起外麵的世界,我生動誇張的描述是他們有生以來第一次聽到。除了一個八歲名叫“車軸”的天生傻子瞪著無神的雙眼、嘴裏流著口水聽不懂外,其餘的聽得都是異常興奮。

離開城市的時候,表哥用鐵絲、自行車鏈條做了把手槍送給我作紀念。那把槍很好玩,隻需用一根火柴當“子彈”,扣動扳機,撞針撞擊火柴,就可發出清脆的“啪啪”的爆炸聲,和真槍的效果很相像,早晨隻需從家中偷出一盒火柴就可以玩上一天。

那時候,孩子們沒有玩具,我的這把山寨“槍”就顯得很雷人、很寶貴,它成了孩子們心目中的聖物。

當時的農場,還有一種很不安全的火柴,名字好像叫“黃磷火柴”吧。那種火柴可以在任何地方劃一下就燃燒,你就是把這種火柴在身上擦一下也可以著起來,它很不安全,可我不知道這火柴的厲害。由於當時火柴是配給商品,憑票供應,家家用起火柴都很節省,這種火柴叫做“安全火柴”。為防不夠用,有些家庭就會從別的渠道弄些不用票證的火柴,這種火柴就叫“黃磷”火柴,它是一種很危險的火柴。

有一次,我從家裏偷出了一盒這樣的火柴,當我準備把火柴頭安在玩具槍裏時,它竟燃燒了起來,還燒傷了我的手指。見火柴燃燒了,我一著急,就在身上拍打受傷的手,誰知道這一拍打,就將兜裏的一盒火柴給拍著了,霎時衣服也燃燒起來……回到家裏後,不敢給父母說實情,可他們看著我那被燒壞的衣服和受傷的手、肚皮,還是知道了是咋回事。從此,家裏就開始把火柴藏起來,用時才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