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番外 安妮.德波爾(二)(2 / 3)

我知道她在說什麼。

貝克街留給我的記憶都是溫馨美好的,隻是,越是溫馨美好,失去之後就變得愈加難以觸碰。這大概就是回憶的傷人之處,如影曆曆,逼取便逝。

如果不是歐洛絲在這裏,如非必要我確實不會再刻意靠近這條街道、這棟公寓,而是把有關這裏的所有記憶打包好,放在心底最深處珍藏。

若把我們的人生比喻為一本書,大概每個人的這本書裏,都會有一兩頁久不翻閱,任其在時光深處,浸染的薄脆泛黃。

但這些“難以觸碰”和“久不翻閱”,對我來說並不是完全的“死穴”,因為在我做出決定時便已經預料到了要承受的失去——我可以承受。

停頓了幾秒鍾,我試著把心裏的想法告訴歐洛絲。

“我不能說離開夏洛克,或是坐在這裏對我毫無影響,但我心裏的難過也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嚴重。若一個人受了傷,家大概是最好的療傷之所。我很高興我終於回家了,相比分別的悲戚,我更加深深知道,有些感情,我永遠都不會失去。”

歐洛絲說:“沒有什麼是永遠不會失去的,你的家人有一天也會死。”

這句話當然很對,我沒有反駁,隻是說:“歐洛絲,我想帶你去羅辛斯看看,相比德波爾公館,羅辛斯莊園才是我真正的家。在羅辛斯,有一個房間,裏麵的牆壁上懸掛著德波爾家族所有逝去的族人畫像。有一天,我也會被掛在上麵。每個人的生命都是短暫的,聖經說,‘韶光易逝如影旋滅,浮生苦短孰能久羈’,我們所能做的,不過是活著的時候盡其所能的陪伴。”

她不再說話了。

其實對於生命和人性的理解,歐洛絲遠比我透徹的多,因為她是跳出普通人的範疇,站在更高的立足點冷眼旁觀。

吃過晚飯,我把客廳幾處的燭台全部點亮,在書架上隨意找了本書來看。

剛剛坐在沙發裏翻了幾頁,就感覺到落在身上的灼灼目光。

無奈抬頭,看向對麵:“怎麼?”

“你不回去?”歐洛絲問。

“你要跟我回德波爾公館嗎?”

歐洛絲果斷搖頭。

“所以,”我微笑望著她,“我隻好留下。”

我早料到她會拒絕,所以離開的時候就告訴達西,我會在這裏留宿一晚。

我看到歐洛絲非常明顯地怔了一下,這讓我笑意加深。我當然會留下來陪她,而不是讓她一個人,在這棟空曠的公寓裏度過19世紀的第一個夜晚。

兩個人都不交談後,房間裏靜悄悄的。我從來不討厭寂靜,而歐洛絲獨自在謝林福德呆了24年,同樣習慣沉默。

直到平靜的空氣被突然而起的小提琴聲攪動,我才發覺歐洛絲不知何時站在了窗前。

她在拉一首我從未聽過的曲子,非常柔美,那些穿窗而過的月色在地毯上映照出一片白光,如同一條清澈小溪。歐洛絲就像是站在岸邊拉琴,伴著琴音,細風將樹梢間一片一片葉子吹落,那些落葉,紛紛打著旋兒飄落,在水麵上撫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紋,如同跳動的音符一般美妙的擴散,彌漫……

我們度過了一個還算平和的夜晚,歐洛絲堅持睡在一樓我那間小臥室裏。

她下樓之後我一個人在客廳又坐了很久,直到所有蠟燭即將燃盡的時候,才起身走向我和夏洛克的那個房間——確切的說,是曾經屬於我和夏洛克那個房間。

我真的準備好了承受一切失去,但我想,我沒有必要親手再把那些傷口剖開。

我知道它們隻是愈合了表麵,裏麵依然是血肉模糊,但是沒關係,總好過所有傷口猙獰外翻,赤露露的疼痛讓人把所有的力氣都用在忍受上……那樣的時候,我已經經曆過了,所以哪怕隻是表麵的愈合,對我來說也非常足夠。

我在門口停了幾秒鍾,然後轉身走向樓梯口。我想哈德森太太並不介意我借用一晚她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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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之後我和達西決定回羅辛斯莊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