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顧允之死前的樣子一遍遍地在她的眼前浮現,幾乎都是崩潰地衝著刀疤男說:“放他走,我保證他不會說出去一個字。”

顧允之阻止她,“明月!不準說胡話。”

“可是有什麼用呢。”薑明月的眼淚大顆大顆從眼眶中流出,“你根本什麼都不懂,我不需要你這樣,以前不需要,現在更加不需要。”

你怎麼就不明白呢,我隻希望你這一生好好的活著,萬事順意。

“啪啪啪”刀疤男鼓掌,他陰惻惻地笑著,“我真是快要被感動了呢,放心,你們死之後會將你們的屍體放在一起。”

他使了一個眼色,瘦子將人一腳踹了出去。

顧允之一個不穩,幾乎都要跌倒,勉強穩住了身子,坐到了薑明月的身邊。

刀疤男見兩個孩子也沒有什麼反抗的能力,坐了一會便不耐但地出去了,隻留下一個瘦子在裏麵守著。

夜已經漸漸得深了,隨著暗夜而來的是室內能夠逼死人的冷寂。瘦子已經靠在凳子上睡著,顧允之靠在牆上,隻能夠間接性地聽見薑明月抽泣的聲音。

他才知道明月也會像其他人的妹妹那樣,一直哭著的。可是他不僅沒有任何的厭煩,反而覺得胸口沉悶得難受,卻沒有一點辦法去緩解。

這種難受仿佛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本能,不能見到她受一點點的委屈。

可顧允之長這麼大,哪裏知道要怎樣安慰人,幹巴巴地冒出來一句,“你別哭了,這是我自願的,和你沒有什麼關係。”

“誰要你過來了。”薑明月哭得時間有些長,嗓子微微發啞。

顧允之湊到人的耳旁,用氣聲說:“可是我想過來救你。”

薑明月正要罵人,就見一雙手迅速捂住了她的嘴巴。

“你小聲些,我剛剛聽見了水聲,這屋子後麵就是一個山澗,也不知道跳下去有沒有事情。”顧允之的神情格外嚴肅,“聽好了,等會我幫你解開繩子,我們就從窗戶邊逃跑,是生是死都是要看老天爺幫不幫我們了,知道嗎?”

薑明月點點頭,顧允之替人解開繩子。也許是覺得兩個孩子沒有什麼威脅,繩子隻是用了最簡單的捆法,顧允之很快就解開了。

窗戶就在他們的身後,顧允之一邊死死地盯著瘦子的臉,一邊拉著薑明月小心翼翼地往窗戶邊上靠近。

一顆心幾乎都要跳出來了,他咽了咽口水,慢慢將窗戶給推了推開,外麵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也不知道這一腳踏下去會遇到怎樣未知的風險。

但是屋子有些高,若是運氣不好直接跳在河床上,沒有水的緩衝,也用不著那群人對他們下手。

顧允之下頜繃得緊緊的,手心都有些發汗,他捂住薑明月的眼睛,“不要怕,我發誓,一定會帶著你活著離開的。”

“好。”薑明月說完便覺得有人抱住自己,然後耳邊便是呼嘯的風聲,須臾之間,他們重重摔在地上,隨著凹凸不平的石床想前滾動,然後跌落在水裏。

初秋的水有些發寒,那種寒冷順著人的傷口往血液裏麵鑽,仿佛要將一切帶有溫度的同化掉。

薑明月才冒了一個頭,就看見那個瘦子朝著下方焦急地探望。

顧允之的聲音裏都帶著一些異樣,“快走,這肯定是城內的秦陽河,我們隻要順著這個遊上去,就一定能夠遇見來找我們的人。”

他說著便攔腰將薑明月摟住,帶著人拚了命地往前遊去。

前麵是有些急湍的河流,身後隱隱能夠看見一點火光,幾乎是走投無路時,薑明月發現自己的聲音格外的冷靜,“顧允之,將我放下來,他們要追殺的人是我,和你沒有什麼關係。”

顧允之咬牙,沒有吭聲,薑明月能夠感覺倒他們的速度越來越緩慢,而身後就是越來越接近的火光。一旦被追上了,等待他們唯一的下場就是死亡。

真正曆經過生死的,才會更加懂得活著的意義。

薑明月雙眼都有些模糊,她絕對不能讓顧允之再一次因為她而死,她的聲音裏都有些哭腔,“自己離開吧,顧允之,算我求你了。”

顧允之恍然不聞,一個急浪打了過來,他一個踉蹌,差點帶著人一頭鑽到水裏去。

他咬著牙,遊到了對麵的岸上,先將人托舉到岸上,自己才爬上來。但動作有些緩慢,像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可就是這樣,他也沒有鬆開人的手,“我們先到林子裏麵躲一下,他們不一定能猜得到。”

薑明月掙脫開他的手,退了幾步,“你先走吧,我來引開他們。”

“別想!”顧允之咬牙切齒,他的手捧著人的臉,強迫人麵朝自己的方向。

在黑暗中明明什麼都不能夠看見,可薑明月卻神奇地能夠感知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薑明月,你聽好了,我是不可能丟下你一個人的,除非我死了。”

“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如果我不這麼做,我一定會後悔一輩子的。”

一模一樣的對話再次響起,薑明月又哭又笑,她開始懷疑起自己遠離顧允之是否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她身上背負了太多太多的東西,本就是在黑暗中前行。她回應不了人的情深義重,怎肯將人拖下水來陪她一起沉淪?

可發現不管她怎樣逃離,最後這個人還是會用盡各種辦法回到她的身邊,替她遮擋了所有風雨。

既然這樣,她為什麼不能夠接納人呢。

顧允之抓著她的手,在這片從來沒有來過的林子裏麵狂奔。

前方可能是毒蛇猛獸,可能是獵具陷阱,明明存在那麼多讓她可能害怕的東西,薑明月卻無所畏懼。

或許是一個人始終站在她的前方,無論遇到怎樣的風浪,都緊緊地抓住她的手,從來沒有放開過,哪怕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