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應該是一種叫樂果的農藥,劇毒,我們那裏的女人喝農藥自殺,一半喝敵敵畏,另一半都選擇它。
我把蓋子重新封好,原樣擺回去,心裏暗暗稱讚她的聰慧,小姑娘真是不錯,還知道把農藥裝進醬油瓶裏。
不會有錯了,她就是那個惡貫滿盈的投毒犯,茫茫人海,我中了彩票。
我的心中如同漲潮般湧起一層層的驚喜,是的,是驚喜,你沒有看錯。這驚喜就是,一個擺脫掉於麗晴的天賜良機就這樣出乎意料地到來了。
這一年來我的腦海中一直像灰鴿子似的盤旋著離婚的念頭,但我舍不得這套三室一廳的房子,如果我提出離婚,這套房的一半就會被法律幹脆利落地一刀切走。
但現在不同了,刀在我手裏,關於這把刀還有另一個名字,叫做借刀殺人。
幾天來的摸底調查都沒有白費,我熱切盼望的就是這個結果,我要借她的手毒死麗晴。
我獨自一人站在逼仄的廚房裏,卻如同站在世界最高峰那樣的得意,我無聲了笑笑,腳步輕快地回到了臥室。
動手
兩天後的黃昏,夕陽將金黃的光線拋進我的房間,當李娜做好了晚飯,把香氣四溢的排骨燉酸菜,青綠油亮的炒芸豆端上餐桌,再把熱氣騰騰的白米飯一勺勺盛進飯碗時,我再一次離席溜進了廚房。
這是我新近養成的一個習慣,每天在飯菜擺上桌後,我都會去廚房偷看那瓶農藥是否被人動過,原因很簡單,這樣我就可以事先有所防範。
我的目的是要麗晴死,我可不想給她隨葬。
這一次,我的心跳猛烈加劇了,我看到瓶中深色的液體減少了將近一半。
我全身抖個不停,興奮地想,她終於動手了。
我故作平靜地回到餐桌旁,但麗晴還是看出了我的異樣,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我,忽然問,你怎麼了?你的臉怎麼這麼紅?
我擺擺手表示沒事,一手抓起筷子,一手端起米飯,然後我猶豫不絕起來,我該先夾什麼?
我猜測毒藥很可能是被放進排骨湯裏的,肉香和酸菜的味道可以很好的掩護它。
雖然明知有毒,但按照我的設想,我仍舊會吃一些,讓自己中毒,這樣就更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這時李娜低著頭來到我身邊,跟我說她的胃有些不舒服,晚飯不想吃了。
小把戲,我心裏暗笑,我說那好吧,等你的胃不疼了再吃吧。她如蒙大赦,跑到客廳裏看起了電視,電視裏播放著一部拙劣的古裝電視劇,她作出一副津津有味的姿態,我猜想她的耳朵一定像貓一樣靈敏地豎著,等待著我們餐桌邊的一對男女口吐白沫從椅子上麵跌落。
我小心翼翼地夾了一絲豆角,放進嘴裏細細咀嚼,指了指那一大盆排骨湯,對麗晴說:多吃點排骨。
她皺起了眉頭,一臉厭惡地說:“我不愛吃肉,你又不是不知道。”
的確,她不喜歡吃肉,李娜今天選擇的菜式是個錯誤。我隻好硬勸:“那吃一點酸菜,有營養。”
她一愣,眼神怪異地看著我:“你今天怪怪的?怎麼突然對我噓寒問暖起來了?”
我拿出最真誠地表情,笑笑:“關心你嘛,這兩天我反思了一下,的確是我做得不對,我對你關心不夠。”
她抹了抹眼睛,竟然是很感動的樣子,仿佛流淚了。
這個傻女人,居然還以為我在關心她,我關心死你了,我關心你死,我暗暗冷笑。
但我就是要讓她感動,我的表演要變本加厲再接再厲。
我給她舀了一碗湯,她接過來,於是也舀了一碗給我,眼中甚至有了一絲嫵媚,讓我依稀想起八年前我們初戀時的情景,但隻是一瞬,我馬上掙脫了這假惺惺的青春柔情。我極力讓自己的眼神也柔情蜜意起來,如果她心情愉悅,說不定會多吃一點。
那樣,她就會死得更加徹底一些。
中毒
十分鍾後,毒性發作了。
我的胃裏仿佛膨脹起來,胸口也開始憋悶,像是壓著一塊沉重的石頭,接著是氣短,頭暈,跟我網上查到的資料裏說的簡直一模一樣,雖然我感覺自己肯定堅持得住,但我仍舊裝做痛苦萬分的模樣倒在了地板上。
與此同時,我看到麗晴慢慢地趴在了飯桌上,就像一個犯悃的小學生。
我直挺挺地躺在地板上,雖然有些涼,身體內部也在翻江倒海,但我心中的喜悅卻在不斷膨脹,我的計劃正在一步步地得以實現,接下來就是等待了,等那個小賤人投毒犯搜羅好她的戰利品離開,我就可以執行計劃中最關鍵的一環了:屆時,我將到廚房取出剩餘的半瓶農藥,一滴不剩地全部灌進麗晴的嘴裏,她必死無疑,但所有的罪責都將記到那個投毒犯身上,即便有一天她落網了,她也會毫不遲疑地承認麗晴的死是拜她所賜。
果然,那個投毒犯開始動作起來,她的腳步聲在我耳邊淩亂地響著,與之相伴的是翻箱倒櫃的乒乒嘭嘭,我偷偷地把眼睛眯了道縫,看見她手裏拎著一個寶藍色的旅行袋,打開抽屜,合上抽屜,打開櫃門,合上櫃門,手忙腳亂的。
十分鍾後,她把已經塞得鼓鼓囊囊的袋子挎在肩上,我聽到她的腳步聲朝門口移去,然後是防盜門打開又閉合的聲音。
她應該已經離開了,但為了保險起見,我沒有貿然起身,而是繼續躺了兩分鍾,直到確信她真的已經離開了,我才睜開眼準備起身。
可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了鑰匙在鎖孔中旋轉的聲音,我的心猛地一沉,難道她嫌沒拿夠,又回來返工了?
不是她,不過比是她還要糟糕,我看到李震探頭探腦地走了進來。
我的腦袋中嗡地響了一聲,身體被失望這種灰暗的情緒瞬間占領了。
這個王八蛋,他來得簡直太不是時候了。
我都能想象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會露出一臉驚愕,圍著我倆察看一番,然後慌慌張張地掏出手機撥打120,十分鍾或二十分鍾後,救護車將嗚嗚叫著駛進小區,我們將被洗胃,再洗,直到把胃洗得像剛出生時那樣幹淨,然後我和麗晴自然而然地生還了,但對於我來說,這個一生中最好的解脫自己的機會就這樣眼睜睜地煙消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