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冥門之秀(1 / 3)

第1章 冥門之秀

俞景然的臉青了,憤怒像一把鐮刀,一刀一刀地在他的身體上遊走,渾身的血液如潮湧般地從血管裏冒上來,直至滿泄。他聽到一個冷嗖嗖的聲音在他的耳邊碎念:動手吧,動手吧,動手吧……這時,他的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把刀——竟是一把尖銳的搓刀。

他的身子很重,在不停地搖晃,能看到的都是一個個重影,不過顧風那條粉色舌尖卻清晰如鏡頭特寫,正緩緩地遊向最後一個紫色團花紋錦緞的大木盒……

濃稠的夜色,如一塊黑水晶跌碎在倪虹裏折射出魅惑世人的幽光。

蘭桂路旁大大小小的酒吧恍若一枚枚璀璨灼目的鑽石,成為夜歸人眼中一道道活色生香的風景。這些活色生香的風景,一到入夜都會各自上演一出出形式不一版本各異的精彩劇幕,將世人拋入一個個神魂出竅光怪陸離的世界。

本文的主人公俞景然,在一個叫做“帝華人生”的酒吧門口慘淡出場。

俞景然的臉淤青一片,皮開肉綻的額頭還殘存著些許未拭淨的血汙,咖啡色的休閑外套從肩膀處到下擺已然全部裂開露出灰色的夾裏,他擰著眉頭斜靠在路燈的鐵柱子上喘氣,他想站起來可是身體卻不聽使喚,最終還是重重地滑倒在地上。

淩晨的風夾裹著瑟瑟寒意驅使他打了個冷戰,“混蛋”他渾沌不清地罵了一句後掏向自己外套的內袋。摸索了許久都沒能掏出來什麼,他氣急地換了一隻手使勁往裏掏,動作力道的牽扯致使他的五官包子似地褶皺起來,額頭的青筋條條爆綻。

那是一張粉色硬塑名片狀的卡片,俞景然如獲至寶地用嘴吹了吹上麵並不存在的灰塵,露出嬰孩般童真的笑。此刻——仿佛剛剛挨過的拳頭也變幻成了七彩的棉花糖,他記得小的時候他最喜歡的糖果就是棉花糖,彩色的充滿了夢幻果味的棉花糖……

俞景然晃了晃稍稍直起了身,可就在迅雷不掩耳之間,一股酒吧內衝出來的人流又將他重重地撞到在了地上。十幾個撕扯在一起、衣冠零亂、亢奮至極的男女,推推搡搡地一陣風兒似地湧了過來,他們的領帶鬆了、鞋子掉了、鏈子斷了卻毫不理會,隻是一窩蜂似地拉扯著和俞景然擦身而過,最終消失在幽黑的巷尾……

俞景然詭秘地笑了笑,頗為小心地將那張粉色的卡片拽在手心裏,恍惚間——他感覺自己的身體仿佛打開了N扇窗,滿滿的陽光照進來,他的全身正在不停地膨脹。他知道自己將會變成一個熱氣球,飛到夢想的彼岸,一個叫做“葡萄妖姬的淚海”的地方,那是個頂級的葡萄酒城堡。

他是個“十全十美”的酒鬼。因為喝酒工作丟了、女朋友跑了、父母也和他脫離了關係,酒雖說給他帶來了身心十足的暢快和愉悅,可也讓他一度陷入到了無盡的痛苦與矛盾之中。盡管,他的內心極其惦念著父母和女友,可是美酒的召喚總是讓他身不由已地靈魂出竅與初衷背道而馳。

帝華人生酒吧——他舔了舔嘴唇仰頭望了一眼頭頂這六個光怪陸離的大字,不動聲色地用手機將它拍攝了下來。他知道自己比剛才衝出來的那群人中的任何一個都要幸運,因為他才是最後的勝出者。粉紅色的卡片在他迷離的眼眸中變得很輕,他緊緊地將它貼在胸口,生怕轉瞬間它就會從自己眼前飄走了。

這時候,不知道從哪裏走過來一個老頭,灰白的胡子衣襟襤褸,他的右手上牽了一隻黑皮狗,黑狗的脖子上垂著一隻漆黑的鈴鐺。老頭的身子顫顫悠地來到俞景然的身邊時,黑狗脖子上的鈴鐺不知為何突然發出刺耳的聲響,俞景然被嚇了一大跳。

黑狗急躁地抖動著身體狂吠了起來,聲音高吭而暴戾,仿佛俞景然搶了他的骨頭一般。牽狗的老頭不但不阻止自己的狗,反而悠然自得地說道:“齊了,都齊了。黑子,我們上路吧。”

俞景然覺得黑子這個名字有點熟,突然記起父親小時候給他起的乳名就是這個名字。

葡萄妖姬的淚海,地處北方一個叫做青岐的城市。青岐盛產葡萄,青岐的葡萄酒在國內外聞名遐爾。葡萄妖姬的淚海就位於青岐北郊的雲海路盡頭赤瀑山的山腳下……

俞景然從出租車上下來,伸了個懶腰後咂巴了一下嘴,他確定他的鼻子已經勾到一點酒香。沒走幾步,他的眼前就出現了一個尖尖的圓椎型屋頂,紅彤彤的尖尖屋頂突兀地就像是小醜的帽子。他的眼睛忙不迭地移向手上的宣傳單,果然——印在封麵上那幢孤零零的造型奇特的城堡狀別墅和眼前的一模一樣,他不禁在心裏驚豔地暗讚了一記。

“獲得葡萄妖姬的淚海通行卡的五名幸運者,將有幸獲得本城堡所有葡萄酒的免費品嚐權和永久居住權,並且可以見到城堡主人葡萄妖姬小姐本人,獲得她贈予的額外驚喜……”

那是一場考量人智力和耐力的雙重考題,幸好俞景然本人素來擅長玩一些生死逃脫之類的遊戲,在一家麵積近千平米的酒吧內尋找一張還沒巴掌大的卡片,而且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談何容易。

雖然,多數的人還是將其當成了一場玩笑,他們玩的隻是尋找環節當中的心跳。不過,俞景然不是,這就是好酒和酒鬼之間的本質區別,從開始聽聞有這麼一場比賽,到準備、籌劃、排練、部署……他都一 一預算,不容差錯。

人到了沒有退路的時刻,都會下注去搏一搏,何況是一場無需賭本的賭博。

俞景然已經斷了一切退路,積蓄都花光了,父母那裏沒臉進門了,所謂朋友多數都是靠不住的酒肉朋友,而且自己的身體因為沾酒也變得越來越差了。不管是為了有一口美酒可嚐,還是有一個所謂的安身之所,總之他已經決定腆著臉要在那個城堡裏住下來,能賴多久就賴多久,反正他已經是一個無家可歸的人了。

或者,宣傳冊裏提到的額外驚喜可能會是一疊疊的鈔票,那樣的話……

不覺間,他已經來到了葡萄妖姬的淚海城堡門前,俞景然有些眼暈,無法一下子消受這仿水晶石牆壁撲麵而來的光彩奪目。夢幻與童話當中的城堡當真就他眼前了,他竟有些不敢確信,低頭狠咬了一口手腕,才有些如夢初醒。

城堡的入口是一道寬闊的暗灰色自動卷簾門,卷簾門左側安裝著一部粉色的可視對話機,屏幕足有十九英寸大小。俞景然在還沒酗酒前曾就職於一家大型跨國公司,知道一些此類對講機的功能,他一伸手就按下了上麵一個綠色的通話按扭。視屏幕閃了兩下後顯現出一張蒙著麵紗的臉,麵紗臉在數秒鍾的數據轉換後,褪去了臉上的麵紗……

那是一張毫無表情的漂亮臉孔,雙目渙散、形容枯槁,屏幕莫名地傳出一陣“噝噝”聲後那張臉的頭顱自脖頸處竟開出一簇小花來,那是一簇不知名的豔紅小花,漸漸地那小花越開越盛最後形成了一股血柱子,一個高腳透明的高腳玻璃杯適時地出現了,接了滿滿的一杯血樣的液體,屏幕上顯現出一段文字:

尊貴的客人:

歡迎您光臨葡萄妖姬的淚海,我就是城堡的主人葡萄妖姬。

您作為本年度勝出的五名幸運者之一,本城堡將會竭誠為您提供各類優質的貴賓服務,保證您能在本城堡內度過一段難忘、心跳、不可言喻的美好時光。

來不及細細咀嚼這段文字的具體所指,暗灰色的卷簾門伴著“咯吱咯吱”的轉軸聲緩緩地開啟了,那是一個空曠的貌似大廳的房間,正中一人多高的青花瓷瓶整整碼了一排,瓷瓶邊上是三張長絨的布藝沙發。他看到沙發上已經有四個人坐在那裏了,三男一女,年齡分別從二十多到四十來歲不等。那四個人看到俞景然,一齊大呼起來:“終於湊足五個了。太好了”

俞景然一臉無知地被他們團團圍住,那四人重重地吐了一口氣後興奮地大叫了起來,隨著室內分倍的增高,那排青花瓷瓶的正上方不知道從哪裏投來一束強光,牆上出現了幾個黑色的字體和一些圖標,圖標是指向南麵的箭頭,箭頭所指的方位標著“悅目暗室”四個字。

他剛要開口問些什麼的時候就被這幾人拖進了一個黑漆漆的房間,那房間是六角形的,辨不清東南西北……

這四個人一定是瘋子,俞景然心裏想罵人,可是現在四周隻有這四個瘋子的呼吸聲,他隻得靜觀其變。在這個幽閉的空間裏,身邊還站立著四個敵友未分的家夥,他的心裏不免有些發怵。突然,他頓感四周似乎有些涼氣冒出來,居然是涼風,他明白這不可能是誰的呼吸,因為人的呼吸是不可能是涼的。

“怎麼還開冷氣呀。”是唯一的那個女人的聲音,俞景然隻記得這是一個極瘦的女人,很深的酒窩,穿著夜場酒水推銷員常穿的那種粉色的圍裙。

“是呀,這才初春開什麼冷氣呀。”其中一個男人咐合。

聽到有人開口,俞景然也順勢問了起來:“這裏怎麼隻有我們五個人呀,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這是第一關,過了悅目暗室這一關,我們就能見到全世界最棒的調酒師傑尼,喝到他親手調製的血染的淚海……”女人的聲音突然被一陣嘈雜的音樂聲所替代。

突然,六麵牆在他們的眼皮底下大變身,變成了連體的牆體屏幕,一段段精彩的影像如流水般地傾瀉而出。俞景然的眼睛幾乎看呆了,是葡萄酒的製作過程,很獨特的製作過程,有些他根本沒看懂。不過,他確定自己在屏幕中見到了一些奇怪的盒子,碩大的錦盒,仿佛是葡萄酒裝箱用的大盒子。這些錦盒就壘放在葡萄酒酷造室裏,俞景然總覺得這些盒子有些古怪,因為他看到其中的一個盒子露出了一小截的白色,如同人的小指。

室內的冷氣仿佛又加重了,旁邊那個瘦女人的牙齒開始打架,俞景然還聽到她牙縫裏發出來的噝噝聲。屏幕中驀地出現了一串文字:現場的溫度正是珍藏我們這裏最珍貴的酒葡萄酒所用的溫度,請大家現場感受。

“媽的,我們又不是酒。”那個四十多歲年齡最大的胖男人罵了一句。

這時候,俞景然發現身邊的人數有些不對,開始他以為自己眼花,數了一遍之後才確定確實少了一個人,可惜大家都沉醉在眼前屏幕牆的精彩當中不能自拔,已沒有精力去顧忌身邊人的狀況了。

“好象有人少了。大家看看是誰少了。”俞景然推了一下那個四十多歲的胖男人。

胖男人這才回過神來,他迷糊著眼左右瞄了瞄說:“好像……好像是少了一個。”

“是顧風,顧風不見了。”瘦女人的聲音飄飄乎乎的,有些顫顫的靈動,看來他們在俞景然沒到的時候就已然聊過天,至少知道了彼此叫什麼。

“是我表弟,我表弟怎麼不見了?”三十歲左右的那個平頭男人呆了呆,不禁大叫起來,俞景然這才知道這兩個人原來是親屬。

“大家聽我的,現在每個人的手都拉起來。”俞景然建議。

於是,四個人的手都牢牢地牽在了一起。

這時,屏幕上又出現了一行字:

顧風先生,已經被傑尼大師奉為上賓正品嚐他新調的“輪回”,他們聊得很盡興非常地投緣,請大家不必驚慌,下麵還有更多驚喜正在等待著在場的四位,相信大家一定會玩得更盡興的。

四人麵麵相覷,一度陷入了沉默。俞景然清楚自己此刻已經淪為他人案板上的肥肉了,掙紮隻能算是垂死的信號,所以唯有冷靜才能拯救自己於危難。他注意了一下其他三人的表情,隻見他們並沒有想象當中的驚慌,反倒有一種坦然接受的無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