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嚇我……”
她搶上前,滿心希望,他隻不過又耍了她一回。
隻要是假的,無論耍她多少次,她都會予以原諒。
兄長手上的涼意從指尖直透入她心底,激得她渾身發抖。
難不成……她沒能力改變命運?一切仍會沿過往軌跡走向滅亡?
她顫抖著探了探兄長的鼻息,雖弱,但尚餘呼吸。
還活著!活著就有希望!
宋鳴珂吸了口氣,抹去淚水,壓抑焦慮與驚駭,借太子赴宴喝醉為由,親自送回東宮。
既然有人下毒謀害儲君,定會周邊設下眼線,她必須掩人耳目。
…………
暮色籠罩宮闕,零碎落葉隨風飄入半掩的大門,旋轉於東宮寢居的繡屏前。
榻上的太子兩目閉合,時而麵露恐懼,時而緊皺眉頭,身上被李太醫紮滿大大小小的針,汗流涔涔,至今未醒。
燈影幢幢,投射在宋鳴珂臉上,清晰映照出她嬌嫩麗顏,多了與年齡不符的沉靜。
懸浮的心,上不挨天、下不臨地,仿佛未從漫長噩夢中蘇醒。
上蒼跟她開了個大玩笑!
為她而死的人,如梅蘭竹菊四名貼身宮女、後來轉而服侍她的餘桐,全活過來了,偏偏至關重要的兄長沒逃過劫難?
她重活一次,意義何在?
剛領略了失而複得的喜悅,如何承受得而複失的痛苦?
“皇後駕到——”
宋鳴珂不由自主一顫,方記起,內侍所指的是她母親謝氏,而非前生慫恿她去和親的妖媚女子。
她既欣悅,又愧疚,思憶中飄來一番怒斥——
“你、你竟不信你外祖父、舅舅的為人?你是老身僅存的血脈!真教人……心寒!”
那時,母親貴為太後,久病纏身,獲悉娘家一脈被罷黜流放,病情加重,再被宋鳴珂衝口而出的氣言激怒,數日後撒手塵寰。
於宋鳴珂而言,是遭人挑撥離間的她,親手將母親推到絕望邊緣,事到如今,有何臉麵見她老人家?
謝氏麗容飽滿,峨冠道服,焦灼神情,步履匆匆,顯然聞訊而來。
自嫡長子墮馬而亡,她對雙胞胎中的宋顯琛可謂重視到了極點,巴不得時時捧在手心。
此際太子生死未卜,宋鳴珂戰戰兢兢,迎上前緊握她的手。
前世錯得離譜,悔不當初。惟願此生,將功補過。
“晏晏,發生何事?因何著急傳召李太醫?”皇後命不相幹的宮人退下。
宋鳴珂宣李太醫進宮時,對外一律聲稱自己在定遠侯府撞上了額頭,頭暈,賴在兄長處不走了。外界皆知她嬌慣,對此不大會起疑。
而皇後未見愛子,當即猜到,真正需要太醫診治的,是宋顯琛。
“娘娘,”宋鳴珂極力抑製上一世帶來的歉然與思念,“今兒赴宴,哥哥似乎喝了不該喝的補品……”
皇後繞過屏風,登時被宋顯琛滿身的紮針驚得瞠目,憤然問道:“不該喝?李太醫!究竟什麼情況!”
李太醫跪倒在地:“回皇後,太子他……中了毒。”
“中毒?何來的毒?”
李太醫指向補品:“此藥膳被人加入了不尋常的毒|藥。據公主所言,太子曾喝了兩口,微臣目下已施針壓製毒性,還需弄清原理,方可全解。”
皇後聞言,身子晃了晃,幾欲跌倒。
宋鳴珂急忙攙扶,卻聽得她嗓音尖銳:“誰!是誰下毒害我三哥兒!為何不報?”
“哥哥在表姨父家中飲下燉品,起初並無任何異常,抵達宮門時才昏過去,孩兒手忙腳亂,未及時稟報,懇請娘娘恕罪。”
“聽說,你早就急召太醫入宮?”
宋鳴珂本想推托額頭有傷,但解釋不了她何以平白無故把沒喝完的藥膳帶入宮內,唯有謊稱:“孩兒在表姐處睡著了,夢見大哥提醒,有人下毒傷害哥哥。醒後生怕夢會成真,提前請了李太醫。”
她不忍牽扯悲思,更不能坦誠重活之事。借離世六年的皇長兄之名,或許能蒙混過關。
皇後一聽她提及嫡長子,淚水漣漣:“立即請求聖上,下令緝拿霍家上下!查個水落石出!”
“請三思!”宋鳴珂慌忙製止,”如若表姨父一家要害哥哥,斷然不會明目張膽在自家下手!況且,他們一族的富貴榮辱,與咱們唇齒相依,萬一哥哥有個三長兩短……於霍家沒任何益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