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國之後,就在這無名的寺廟中走完了自己的一生。戰亂離別,也顧不得講什麼皇家禮儀,永寧出錢在寺院後麵選了塊墳地,安葬事宜全部委托給了寺中的方丈。兩人隨著趙大叔又馬不停蹄地趕往甘州。

永寧一路上無話,趕車的趙大叔也不再和她們隨便開玩笑。經過此事,浣月總覺得永寧像變了個人。

夕陽西下,人在天涯,青色的暮靄裏,甘州軍旗迎風招展,終於到了。

浣月和永寧到了甘州城外,浣月拿出事先許好的銀子包給趙大叔。趙大叔黝黑的麵龐上閃過一絲無奈,隨即又掙紮著說道,“姑娘,這甘州城裏守衛森嚴,你們二位尋親,未必能進得去。不如我想法送你們到城裏再說。”

趙大叔目光裏麵露出殷切之色,永寧默不作聲,隻是在一旁冷眼旁觀。

浣月想了想道,“大叔的好意,我們心領了。家兄就在城裏,我們自己會想辦法進去的。不勞大叔費心了。”

趙大叔看他們這樣說,心知也再難說動,也不再堅決,收起銀兩,對她們抱拳行禮道,“那就此別過,兩位姑娘萬事小心。”說完,跳上馬車,頭也不回的趕車走了。

永寧盯著趙大叔的背景道,“他到底是什麼人?”

浣月想起他的言談舉止,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麼人,但我猜應該是想幫我們的吧。要是想害我們,早都動手了,何必要等到現在。”

永寧抬了抬眼,道,“我總懷疑他是想跟著我們混進甘州大營。太子殿下目前也是寄人籬下,我們此行是想幫他,莫要再給他添亂就行。”

浣月笑了笑,沒有作聲,隻是隨著她一起進城。

想見太子哥哥,比預料中的難度大了些。所幸永寧出宮時,帶了自己隨身所玉佩。這塊玉佩也隻有嫡出的永寧公主才有。

浣月和永寧在兩個小校的帶領下,進入了甘州守軍大營。冬日甘州,鬆柏常青,漫山遍野為朱旗環繞。

甘州屬於西北的防線,和陳國交界。這裏一過秋天,便要起風沙。兩人進入大營時,地平線上起了風,兩人發後的束帶被風吹動,發絲亂舞,幾欲遮住眼。

棗紅馬馱著兩人向軍營走去。有一匹白馬遠遠出了大營,馬兒在營前停頓許久,便撒開步子向她們行來。馬上的男子,身材高挑,身著青色長衫,狹長的丹鳳眼,尖尖的下巴,卻不失優雅的弧度,似乎天生的王者,帶著一種暗夜的氣息,轉瞬一笑,卻似六月飛花,融化了一席的薄涼!

浣月呆呆看著眼前的男子,太子哥哥,分開近一年,他似乎長的更高了,也更加消瘦,顴骨突出的有些刺目,眼窩泛青,下巴上泛出青色的光芒。眼看著他的氣息越來越近,浣月真想撲過去,好年少一般,和他說說話。

到了跟前,卻見他先策馬而立,眼風掃過浣月,然後看著永寧朗聲說道,“兩位妹妹隻身前來,路上辛苦了。”

浣月和永寧相視看了一眼,浣月對著太子悄聲說道,“大哥,我和母妃都很想你。”

太子聽完身子一僵,似有什麼話要說,看了永寧一眼,終是忍住說道,“你們這一路上奔波辛苦,先去帳子裏麵休息吧。”

軍中統領的元帥為馮昭儀的父親馮致庸,浣月剛入營時見過,須髯飄展,風采不老。浣月和永寧來之前也料到軍中辛苦,卻沒想到,即使是軍中將領,也已經到了三餐難以為既的地步。

入夜,主帳中隻點了一點燈油,為了節省燈油,浣月和永寧則天黑前就入了帳中。浣月有時候自嘲的想,自己大概是穿越以來,過得最窩囊的女主了。文不能平定江山,武不能抵禦外敵。

“楓兒,周國城破前,我聽人來報,你已經嫁給了孔雀國的國主上官星辰,怎麼又會隻身前來周國呢?難道傳聞有誤。”永寧在黑夜中,盯著帳頂,慢慢問道。

說起上官星辰,浣月眼中滿是溫情,她想了想說道,“我是月前已和上官星辰成婚,我這次來周國,他也是知道的。路上送我們來周國的趙大叔,我猜他的身份大概也是孔雀國的暗衛。你看他平時走路步履沉穩,而且說話文雅,一點也不像個出身軍營的低級士兵。”

永寧皺了皺眉頭道,“那你當時怎麼會拒絕讓他送你我入城?”

浣月搖了搖頭,永寧雖然功夫好,但是做事情難免有些粗心。“孔雀國一直向南薑國俯首稱臣,他們的身份尷尬,一不小心,會被誤認為南薑國的細作。此次周國遇襲,我雖為孔雀國王後,卻也不方便幹涉國政。母妃來參加婚禮時,我一直在想,若是她出言向孔雀國借兵,那我該如何自處。”

永寧淡淡笑了笑道,“你母妃和太子殿下最是疼你,他們隻恨自己沒有能力保護好你。你已出嫁,現在周國淪陷,他們隻擔心因此讓你失寵,更不會雪上加霜的去向孔雀國借兵。上官星辰雖然是孔雀國國主,卻也是南薑國的臣子,這兵如何能借。”

浣月靠在帳中的軟枕上,軍營中物資匱乏,便是棉被也隻有一條。兩人共用一條棉被,浣月用手輕輕撫著棉胎,垂目說道,“我現下的身份也極是尷尬,我是被送到南薑國和親的公主,眼下出現在這軍營中,真不知道該以何種身份自處。不論哪國贏,我都是一種特別的存在。”

永寧盯著遠方,有些出神地說道,“我若是你,便呆在孔雀國中,不問世事。這一場戰爭,不論哪國贏,你都是孔雀國的王後。上官星辰其人,我在宮中時,便見過他。真正的出塵入畫,無與倫比。有夫如此,夫複何求。”

在浣月心中,永寧是周國的嫡長女,更應該關注國家的安危才對,沒想到她會說出這一番話來,愣了半響,才反應過來,輕聲說道,“我沒想到你會是這種想法。我原以為,你會誓與周國共存亡。”

永寧自嘲地笑了笑,說道,“這些戰爭,大都是因為男人的野心。可最後受害的,卻往往是我們這些女人。去年南薑國和周國大戰一場,各有勝負。最後坐下來和談,除了送上珠寶無算,還要搭上一位公主去和親。生我養我的周國,當時可曾想過,我們這些將要被送去和親的女子命運?”

浣月啞口無言。

永寧又接著不緊不慢,卻字字清晰地說道,“不僅如此,我從小生下來,父皇又何曾正眼看過我一眼。我的生辰,他從未記起過。便是你,你母妃如此受寵,可你每年過生辰時,陪你吃著長命酥和長壽麵的,還不是你的母妃和太子哥哥。父皇他是一個好皇帝,可他從來不是一個好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