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別重逢,她還沒來得及上前對小孩說句什麼,隻見兩個少年對視一眼,忽然雙雙躍上兩側圓石,身姿翩躚如同兩隻蝴蝶。隻聽一陣鼓聲由遠及近,聲達雲霄、震耳發聵。兩個少年佇立其間,動作分外一致地舞了個劍花,舉手投足之間流光溢彩。
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鬱藍第一次看到傳聞中的劍舞,佇立於巨大棋盤上一黑一白的兩個少年像是太極圖案中的一陰一陽,鋪展在蒼穹之下,遠遠望去仿佛一幅浩瀚畫卷。竟然能請動十一皇子來屈尊一起舞劍給她看,鬱藍不知道這是不是不合禮數,這一刻她確確實實地感受到了陳子溪的用心。
一舞結束,陳折戟沒有理會陳子溪,直接走到十一皇子麵前,道:“竟然驚動十一皇子屈尊前來為內人劍舞,末將惶恐。”
十一皇子“哼”了一聲道:“現在惶恐了,剛剛我來的時候你怎麼沒阻止?”他偷眼瞟了瞟一邊的鬱藍,小聲道,“要不是本皇子下棋賭輸,要不是本皇子想看看二皇兄喜歡的女人是個什麼模樣……”
另一邊鬱藍本來在跟正沉浸在害羞和別扭中的陳子溪說話,聽到這句“二皇兄”忽然想起了什麼,說起來……她隻顧跟陳折戟回來,好像沒去管雷辰那邊的事。她忽然離開紅粉閣沒來得及跟雷辰打招呼,陳折戟並沒有掩飾,那人一定很快就查到了冷凝香和顏丹歌,其實是同一人了吧。還不知道能鬧出什麼花樣來,想到這裏,她忽然覺得有些頭痛。
老師失而複得的陳子溪小少爺終於慢慢放下了別扭的心防,開始對鬱藍親密依賴起來。明顯感覺到這一變化的鬱藍心中窘窘有神,心想難道這就是欲擒故縱的效果?接下來兩天被陳子溪小少爺撒嬌著陪他下棋賽馬,她明明不到二十歲,卻覺得自己快變成照顧兒子的老媽子了。
陳折戟去宮裏參加慶功宴,本來皇帝是想讓他帶將軍夫人一起出場的,被陳折戟推辭了,說自家夫人長途跋涉身染微恙,皇帝也隻好作罷。不過在慶功宴之後,鬱藍忽然覺得最近將軍府裏的氣氛有點奇怪,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的目光偷偷看過來,但是一回頭,卻又沒人看。
下午陳子溪要她一起出去踏青,三月裏正是暖風初熏,這幾日剛下了雨,初夏的草木青鬱鮮活,籠罩在迷離的細雨中。鬱藍戴著紗帽,身邊丫鬟撐著青傘,長發隻用一根白綢鬆鬆著,烏黑的發傾斜在肩背上。白衣烏發,佇立在雨中的姿態莫名讓人想起無數淒美哀婉的傳說。
陳子溪要去的是附近的一個寺廟,說是還願。出了城沒多遠,便看到一片湖泊青翠如上好的碧玉,映著淺淺碧藍的天色,湖邊野花繽紛盛開,仿佛是一副初春的畫。湖畔一叢的桃花樹,如今桃花已經落了大半了,隻有幾簇較為頑強的,還有青色的葉子鬱鬱蔥蔥。
微風吹過,灑落一地粉白桃花,揚起白色紗巾,露出她那張隱藏之下的麵孔,那膚色白皙光滑,雙唇溫潤而色澤豔麗,高雅俊秀,容貌早已不是去年出嫁時青澀模樣,不過一年的磨練,尤其是在紅粉閣的歲月,已經讓她愈加光彩照人,隱隱有了傾城的輪廓。
雷辰站在湖中心的亭子裏,抬頭便恰好看到了那驚豔的一幕。從明白真相開始他就知道自己已經徹底淪陷,卻沒想到這種心情還能更加激烈。他知道從這一刻開始,自己已經萬劫不複。知道冷凝香和顏丹歌居然是同一人時,說不憤怒是假的,他以為陳折戟會帶她一起參加慶功宴,他怕自己當場失控幹脆裝病沒有去,自己跑到外麵來散心,卻沒想到這麼巧,還是遇到了。
難道這就是天意?他雷辰注定要栽在這個女人身上?
鬱藍看到眼前忽然出現的侍衛,還有略帶倨傲的邀請,不解地朝他來的地方看了一眼,瞟到某個身影,頓時感到壓力山大。
不是冤家不聚頭,對於這位儲君鬱藍很少有地產生了愧疚的情緒。倒不是因為隱瞞身份,而是因為他們之前的合作,她物盡其用地利用了他一把,但陳折戟一出現,快刀斬亂麻地將兩人的合作全部斬斷,換成了他自個兒的人。這種過河拆橋的做法,她覺得自己這次是真的不厚道,雖然是陳折戟逼得,但她也沒拒絕不是麼。
“那不是二皇子嗎,”陳子溪也看到了亭子裏的男人,他在宮裏玩那幾天已經把皇親國戚們認識了個七七八八,“他怎麼沒去慶功宴?”
鬱藍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答道:“不知道,去請個安吧。”她想,有陳子溪在,雷辰總不會太過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