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無解1
水色驀然看著言明，冷光一閃，伴著那一句：“莫要怪我。”
刀刃入了肌膚的聲音，很難形容，秦顏隻覺得心被石頭狠狠砸了一下，猛地跑過去，上上下下的檢查。
言明卻捂住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人手臂上的傷口，柳笛什麼時候來的，沒有人發現，隻是恰到極點的擋住了水色對言明的致命一擊，雖然言明及時拉了他一下，隻是劃破了手臂，可是水色的臉一下子變得比柳笛還要白，連聲音都在發抖的問：“為什麼？”
柳笛，腳下一個踉蹌，黑色的血從喉嚨裏湧出，話都說不出，言明與秦顏扶著他，臉色都很難看，血是黑色的。
“你知不知道我一定要殺了言明的……”水色猛地撲進柳笛懷裏，淚如雨下：“你知不知道，匕首上摸了‘殞命’的。”
無解之毒“殞命”，秦顏目光淩冽。
“……孩……子……死，了……”柳笛不斷吐出血，染紅了水色一身，水色狠狠咬住牙，依舊忍不住眼淚。柳笛身上的力氣像是隨著這些血一點一點的湧出，秦顏把過脈，對著言明搖了搖頭，人卻依舊以防衛的姿勢護著言明。
柳笛轉頭看向言明，嘴唇動了動，沒有發出聲音，言明卻知道他在說什麼，點頭應允，不傷水色半分。
柳笛釋然一笑，無力的抬手想要給水色擦幹眼淚，用盡全部力氣的開口：“對……”不起，一句對不起終究沒有對她說出來，沒有說，便再也沒有機會說了。
“混蛋，笨蛋……”水色知道柳笛活不了的，“殞命”殺了多少人她親眼看過，死死抱著柳笛：“你一輩子都對不起我，下輩子要記得好好補償我，你要記得，你還欠我一句‘對不起’。我也欠你一句……對不起……”水色臉色越來越蒼白，“對不起”三個字她用生命說出來了，曾經少女淚流滿麵的說‘你要我說對不起，除非我死。’而今她說了對不起，也快死了。腹部的匕首，流出的血，分不清究竟是誰的，隻是湧出了打量的血，水色狠狠的拔出匕首，依偎在柳笛懷裏。
“柳哥哥啊，我又沒有說過……我錯了……”水色閉上眼睛，仿佛看到了當年坐在牆頭的小男孩變成了少年，不變的是溫柔笑意的問一句：“阿水，出去玩不？”小女孩高高揚著下巴扭過頭，不屑一顧，眼睛卻偷偷看過去這一回又有什麼好吃的了，少年拿著一根笛子，對著自己伸出手……柳哥哥啊，若是當初我接過了，是不是，會好些……
眼角的淚化作鮫人的珠，顆顆斷腸。
血水在腳下積聚，順著地勢流向言明，染紅了言明的腳底。
一瞬間言明看到戰場上血肉模糊的屍山，屍體疊著屍體，有的四肢分離，有的手腳腦袋都被踩得稀爛，找不到完整的，滿天滿地隻剩下紅，然後變成一種暗紅積聚成了血河，混雜著糊狀肉醬、斷肢殘骸。
而言明就站在屍山血海中，仿佛被這紅色吞沒，滿天滿地的紅。
那種窒息混雜著絕望，陰冷伴隨著血腥的感覺，連青山也掩埋不了的白骨。
隻覺得雙腿發軟，言明避開血，下意識的後退，腳下的血液印染，步步生成血蓮……
秦顏向倒在血泊裏的言明伸手，問一句：“言明我們走吧，好不好？”
有人沙啞的聲音開口，他聽不見說了什麼，仿佛夢魘了一般，越是想要醒，越是醒不過來，直到指尖的冰冷傳遞，熟悉的感覺，奇異的安撫了燥亂的心。在這殺戮之地，汙穢血腥裏。
仿佛隻要有這麼一個人，所有的罪孽，都變得風輕雲淡。
“言明。”十指緊扣，秦顏看著那雙漆黑眸子裏的慌亂逐漸被安撫，近似於茫然的回頭看著自己。
無視於神色複雜的姑射，秦顏眼中隻有言明。
言明的手指有些發抖：“我討厭血。”
“看不見了。”秦顏拉著言明的手，捂著她的眼：“我帶你走出去。”
“秦顏……”言明的天地一瞬變黑，下意識的呢喃。
“我在。”滿滿的溫柔，就化在了那兩個字裏。
“姑射……”秦顏的話還未說完便被姑射打斷了。
“你們走吧。”姑射像是方才回神一般，轉開身子，留下一個清冷的背影，冷冷地道：“今日殺不了言明，我便放你們離開，下一次，不死不休。”死死的閉上眼，隻有今日，我放你們離開。
“不能走！”一道冷光直射秦顏，言明下意識的要擋住秦顏，卻被秦顏扣在了懷裏。
姑射徒手抓住暗箭，反手射穿窗戶，冷箭擦著桑青的鬢角，齊根沒入地麵。
“桑青，我要以為我不敢殺你！”姑射說完這句話，窗戶破開，人也已經到了桑青麵前，五指張開扣住桑青的脖子，眼裏是冰冷的殺意。
一縷青絲斷絕飄落，桑青躲不開，也不想躲，仰著頭，用力忍住湧上來的淚水：“我隻是想要秦大哥好。”
“師父！”聞聲趕回來的凰禮在發現秦顏沒事後，鬆了口氣。可是看到秦顏護住言明，目光閃過一絲難過，直直跪在姑射麵前。
凰禮聲音啞澀地道：“仙子，師父不願意留下的。”
“滾--”姑射收回手，甩袖就走，內力將站著的桑青與跪著的凰禮一起掃的倒地，凰禮被趕上來的老實人扶起，桑青卻是一動未動。
言明剛剛就發現了秦顏的不對勁，額上冷汗如珠。
“我們走吧。”言明轉而扶著秦顏，將那修長的身體扶持的更牢。
“嗯，五年前我就想要告訴你，我想和你走。”
一串淚水突然不可抑製地從言明的眼眶中湧出，猝不及防，連掩飾都沒有餘地。秦顏吃力的抬手，輕柔的蓋住言明的眼睛，指尖有些發紅，肝腸寸斷的痛讓他死死地咬住唇，不想也不要他看到自己的狼狽痛楚。
手心暖暖的濕讓他心疼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言明身上傳遞過來的溫暖讓他下意識的伸手摟住，簡簡單單的一個擁抱似乎就將秦顏肝腸寸斷的痛楚隨著噴在他的耳後的溫熱氣息，一起變暖，身體似乎也暖了，肝腸寸斷也沒有那麼難熬。
“言明……”
“在，我在。”言明抬手抹去眼中的淚，木然地點了點頭。
秦顏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我們走吧……”
走到門口的姑射頓住了腳步。
“嗯。” 言明深深地抬眼看了姑射一眼。
姑射眼角處閃過一抹黑暗的煞氣：“秦--顏--”
“我一直一直都想娶你當妻子。”秦顏似乎沒有聽到，眼裏隻有一個言明。
運氣凝魄，言明扶著腳步踉蹌的秦顏慢慢往外走：“言明此生非君不嫁。”
秦顏抬頭迎視著那雙天下最亮麗的眸子，眼裏閃過的是比流星更為颯踏的瑰麗笑裏：“你是我的妻了。”
言明手腕上麵奇異的閃過一隻鐲子，像是一隻鳳凰繞在手腕上。
“執手是一鳳一凰，唯有有情人的淚方能喚的醒。”秦顏滿足的笑了。
看著秦顏手上的鳳鐲，自己手上的凰鐲，言明握緊了他的手，沉默了片刻：“我好後悔服了凝魄。”
“我們還有時間，實在不行，到了奈何橋上，記得等一等。”秦顏笑了，他是活死人，所以有足夠的時候來陪伴言明，可是言明身上的凝魄，餘下的日子不知還有沒有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