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今日的你,竟也如斯落魄。”楚仙打理了一下自己的容顏,看到飄落的竹葉時,目光一瞬轉為陰冷。
珠簾搖動,談月執書的手一頓,目光越漸低沉:“想不到你我今日還會再見。”
“我知道你恨言明,我也要殺了言明,言明必須死。”
“你來就是想要說這個?”談月淡淡的看了一眼珠簾之後,一聲清脆的棋子落盤聲響起。
“你……還有什麼人?”楚仙隻是聽到落子聲,便有一種陰寒的感覺。
“這算是我對門主預先付出的報酬。”談月起身,看也不看楚仙一眼的向外走去,楚仙猛地跳起來撲向談月,像是要生生撕碎了她一般,可惜紀翻隻是動了動手,便將她推到座位上,重重的摔坐下去。
“多謝大哥。”談月安靜的道謝。
紀翻移開目光,望著天際的流雲:“我以為你會想要親自動手的。”
“過去的我早已經忘了,我若是到現在還看不清,那才是真正輸得徹底。”談月語氣無悲無喜,神情平淡的看著一隻剛剛抽出嫩芽的枝條,輕輕嫩嫩,看不清楚是哪一種花。
“……那你為何要說動月族……”這是紀翻不明白的,談月這些年的為人處世他也以為談月放下了,直到發現她與月清的信……那是一種很難以說清的感覺,像是心底被壓了個大石頭。
“言明不該弑父,我至少有生她,所以若是這一次她也平安無事,我便試著不再恨她吧……”孩子的出生本就是談月最大的恥辱,尤其是她還曾經有過期待,所以對於剛出生的孩子被盜走,談月不想知道是誰做的,也不想追查孩子究竟是不是死了,直到連父親也遠離自己,到了那個不曾見過一麵的孩子身邊,那種淡淡的惆悵才越來越深,五湖之主一死,她更是不願意呆在五湖了。
她也曾分析過,也曾仔仔細細的想過,甚至偷偷地去見過那個孩子一麵,那個孩子更加像父親名茶,也許這也是父親的意思,後來不動聲色的報複,看那個孩子的抉擇,尤其是她從好人島回來後,遇上秦顏,那種相知,冰兒那裏的解藥是一種是一種連她都說不清是嫉妒還是羨慕的痛意下給出的。而後秦顏死了,她恍然發現自己原本沉寂的心情被這個孩子牽動了一絲屬於難過的痛意,然後徹底不再管她,她以為言明會熬不過去的……
可是這一次呢,這一次……談月閉上眼,紀翻歎息一聲,將到嘴的話強壓了下去。
竹屋外是沉默,竹屋內也是沉默。
簾內除了棋子落盤的聲音,再沒有動靜,楚仙被這樣的壓抑感窒息,卻又不敢輕易開口,她有些知道屋內是誰,卻更加知道自己抵不過這個人。
她甚至這一瞬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可是想到言明,她眼裏的恐懼變成深深的憎恨,猛地起身,一拉揮開珠簾:“我會殺了言明的!”
珠簾因為被抓的太用力而斷落,“劈裏啪啦”的珠子落了一地。
“你知道嗎?”執棋的手放下黑子,漆黑的眼眸裏掠過一絲危險的亮光:“你不該動她的。”
楚仙有一瞬竟然忘記了呼吸。
白子落盤,像是感歎,又像是歎息:“人若是自不量力,總是讓他人無奈。”
楚仙渾身顫抖著,臉頰邊沾著被冷汗浸透的散亂發絲,以往高貴無雙的太後此刻跌入泥潭:“……似風?地獄門主……你知不知道……諸葛晗對你……”
“公主會找到如意的駙馬,天家人的事,在下不敢插手。”
“……你!”那雙昔日泛著算計的眼裏如今隻剩下水光和一絲懼色,滿溢著驚恐。
“你報複言明,不就是因為言明沒有讓你兒子登上帝位嘛!”似風起身,負手而立,隻是一個轉眸,便帶了王者的霸氣:“我不會插手,因為你沒有辦法動她一分,今日你來也好,如此得罪我,我也不會殺了你。”似風一步一步的走近她:“你害怕了?放心,我不會殺你,讓你最在意的人恨你入骨,永生不再見麵,才是我對你最大的報複。”
“你……”楚仙的聲音很虛弱,原本眼中的恐懼慢慢變成了堅定:“我不會讓你傷害我兒子的。”
似風的眉尖跳了跳,臉色卻依舊很好:“你會親眼看到。”
“不……”楚仙陰沉的臉色迅速變成絕望。
這樣的絕望曾經也在言明身上看到過,小胖的死,宋林書的死,也算是我為你做的一點補償了吧……似風越過她,走到門外,抬頭看著一望無際的碧藍天空,偶爾飄過的流雲變幻:這一次,你可能躲得過去?這一次,你又會怎樣的傷心呢?這一次--會不會後悔?
似風不知道,理不清的思緒在接觸遠遠飛奔而來的小火龍時立刻清晰起來,心裏掠過一絲疑惑,連對屋外的談月紀翻招呼也不打一個,便快步迎了上去,眼底的冷酷也軟化了一些,奇怪的問:“你怎麼會在這兒?”
“咦?”小火龍看到似風也很驚奇,驀地一拍腦袋:“壞了,我被騙了,快走,活死人墓那兒要遭!”
“怎麼回事?”似風難得有些按捺不住心裏泛起的涼意,似乎有什麼要來不及了,這種感覺讓他十分的不悅。
“小七要報複琴聖,幫助故香燒了食人樹林,我攔不住她,原本以為她會去言明那裏,想不到竟然是讓人把我引到這兒來了,呀,剛剛那個是楚仙吧!”兩人邊說邊行,小火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月七為何對付言明?”似風盡力將聲音放得平緩一些:“你沒有和她解釋過?”
“那個,小七也不是要針對言明,隻是現在琴聖最大的軟肋就是言明……而且小七更主要的是要燒了食人樹林,而且那什麼,我想和你要取‘續魂’也不衝突……”小火龍喃喃的到了最後,聲音也壓得越低。
容兒策馬奔馳著,徹夜未眠的她靠在不歸身上,馬背顛簸實在讓她覺得很累,可是看了看一旁抿著嘴策馬的潭伯,知道沒有喊累的時間,所以她咬著牙,什麼也不說,隻想趕快到活死人墓。
“閉上眼休息一會,我抱著你。”不歸的聲音響起,滿滿的都是心疼。
“嗯。”容兒放鬆的找了個讓兩個人都舒服的姿勢,可是卻睡不著,眯著眼問:“還有多久?”
不歸轉頭問潭伯,潭伯因為先去的活死人墓再去接的兩人,自然要清楚一點,算了算時間:“還有半天的路。”
“是言明讓我去的嗎?”容兒很是疑惑,言明走時交代自己,諸葛廣離開的時候也是這麼交代的,可是潭伯……
不歸也斂去笑,歎了口氣:“出了什麼事?”
“不知道。”潭伯平靜地回答。
容兒挑起眉:“不知道?不是言明讓你來的?”
“琴聖讓我來的。”潭伯似乎有幾分不耐,他本來要直接去言明身邊,誰知琴聖聽了談月沒走,下令讓他去接容兒。
容兒心裏擔憂,偏偏潭伯也不知道,不歸溫柔地拍了拍她的手,握緊馬韁,容兒抬頭,望著連臉上的神情也顯得溫柔無比的不歸,心底的煩亂去了幾分。
不歸揚聲開口:“言明不會有事的。”
潭伯也很擔心,計劃中的事琴聖和他談過,他也沒有反對,哪怕是與活死人墓為敵,為了言明他也不會有半點猶豫的,隻是這一次言明突然進入活死人墓,打亂了所有人的計劃。
言明心下一怔,那聲音分明是熟悉的,卻又是陌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