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離門最近處的柳笛,眉目清俊中帶著沉穩,淡淡道:“閑王!”
女子放肆的大笑猛地停下,歪了歪頭,不知想起了什麼渾濁的眼裏敬懼一閃,立刻將嘴捂得緊緊地,已過四旬的婦女像是一個說錯話了小孩子般。
堂中依舊是一片寂靜,內閣緩緩走出兩位廣袖長裙的少女,聲音清冽道:“有請主人與軍師!”
堂前四人與幕簾後的四名女子微微側身,同時朝著座椅欠下身去。
幕簾之後人影一閃,白衣青衫輕轉。
流蘇搖晃間可見金絲嵌玉盤的雙龍結描金微晃,兩道人影並肩走來。
凰禮偷偷抬眼打量自己的師父,依舊是素白作裏,絲繡的青竹衣袂垂下,一不小心對上師父的視線,趕緊低下頭,真是的,明明知道自己喜歡看他……不過師父眼裏是笑哎,三年裏師父常常笑,可是這種入了眼的溫暖……
凰禮不由感歎,師父出去回來後的心情真的很好啊,不但給自己帶了竹哨當做禮物……
女子的衣衫要比男子華麗,金色絡線在領口衣袖勾勒出大朵的梔子花,一絲一縷皆是金絲銀線,華貴精工便是在屋子裏也有些亮眼。女子的發髻式樣十分繁複,不及男子隻有一股玉笄插入。
兩人的黑發同樣的光滑,一直垂至腰間,因為靠的近,黑發偶爾交纏又很快滑開。
女子拉著男子一同在寬大的椅子上入座,見男子並不作聲,便緩緩的負了袖子,道:“軍師可知道她是誰?”
“番外太後。”軍師聲音醇厚裏帶著清雅的回答。
“水色。”
水色上前一步,抱拳道:“回稟主人,正是楚仙。”
女子淡淡道:“她怎麼了?”
番外太後滲出一頭汗珠來,道:“我要殺了談月,我要殺了言明。”
軍師目光一淩,仿佛穿透了幕簾直射在那個番外最尊貴的女人身上,隻是一個眨眼,唇邊便綻出了淺淺的笑來。
女子淡淡的掃過身邊的男子,卻見他依舊笑著,目光也隨著他落在楚仙身上:“怎麼回事?”
“回稟主人。”水色回答:“太後秘密前來,說是有事相商,並且拿出了不夜三寶之一的‘執手’。”說著恭謹的自袖中遞出一個盒子,手指一掰一扣,羊脂玉雕琢而成的手掌大小的盒子,被靜靜的打開,裏麵一隻拇指寬的鐲子呈現玉色,鐲身雕琢成鳳凰的樣子,兩翼護著手腕如同鳳凰展翅,頭與尾部巧妙相銜,按住鳳眼一扭便能打開,鳳凰翎翼處鑲有水滴狀的寶石,看不出質地,卻比鳳凰的眼睛所用的兩顆晶瑩的檀珠更加亮麗。
若是將鐲子輕輕拿起,鐲子本身受了溫度後便會呈現出一種流光溢彩,絢爛之極,戴在手上則驅除百毒。
水色走上前,桑青挑起幕簾一角,雙手托著羊脂玉盒呈給坐著的女子,女子拿起看了一眼便反手扣在了身邊男子的手腕上:“這就是執手?你戴著吧。”
男子目光幽深,嘴角含笑:“我是個死人,哪裏用得著。”
“可以止住你的‘肝腸寸斷’不好嗎?”若不是因為這個鐲子,她根本不會讓這個女人靠近一步,當年就是這個女人害的談月那麼淒慘!
男子垂下眼眸,沒有拒絕,女子似乎很開心。
“姑射,鐲子帶上隻是帶上,沒有我解開鐲子,隻會讓他死!”太後似乎又恢複了神智,淒厲的上前一把拽下了幕簾。
姑射隻是輕“哦”一聲,幕簾被扯落也不在意。
柳笛水色以及靠在幕簾前的桑青和凰禮都沒有看清她是怎樣扯落幕簾的,都是詫異的神色,明明……太後半點內力也沒有……
“是你--”太後看見坐著的男子,神色一變。
“不勞費心,秦顏本就是已死之人了。”男子對氣憤的要將太後趕走的凰禮安撫一笑,隻是一個抬眼一抹淺笑,自有領軍十萬的將帥風儀。
太後然後猛地大笑起來:“你居然沒有死,你竟然沒有死,哈哈哈哈哈,言明活該如此,真是活該啊!好好好,好一個大快人心!”
太後還未說完不由的臉色慘變,半晌不動,張了張嘴,什麼說也說不出來。
言明看著彩蝶,暮色裏的墳墓顯得就那麼幾分的滲人,彩蝶圍繞著墓地飛舞成圈,言明挑挑眉毛,暗自合手遙拜了三禮,暗念一句:“得罪了。”
說完也不扭捏,動手翻找起了機關。既然彩蝶在此停留,肯定是有進入的機關的,隻是就是不知道在哪了。
言明摸索到了墓碑後麵就聽一句:“阿彌陀佛,那個啥,我帶了冥錢啊,雖然我不認識你們,不過還是要冒昧的打擾一下的,記號就在這附近,哪怕是翻了這墳我也是要找到密道進去的,所以啊,各位拿了錢買通了閻王小鬼,下輩子投個好胎,阿彌陀佛了……”
聽著這念念碎的禱告,言明不由彎起了嘴角,劣根性上來,清了清喉嚨。
“啊哈……那個啥……”說話的人猛地一抖,手上的冥紙全部掉進了火堆,火焰猝然升高:“我隻是路過啊……隻是路過……”
言明抿嘴偷笑,索性站直了身子,還沒等他開口,便聽一聲淒厲的慘叫:“不要拉我墊背啊……”
不是應該喊“鬼啊!”再不濟也要喊“救命”吧!言明挑眉,拍了拍手上的土,看著摔倒在地上的人,好奇的問:“你不逃跑?”
“你模樣清秀,死時應該也不痛苦,做鬼不能有惡心的……”
“哈哈。”言明樂了,沒想到竟然碰上這麼一個有趣的人。
“可是我死了,還是想要拉個人做墊背的啊!”言明走前了幾步,看著眼前人,膚色有些深,二十五六歲的模樣,五官端正,眸子清澈,一身粗短灰衣,應該是附近農家的壯小夥子。
“我上有老下有小,我還沒找到我娘子呢!你做鬼也要講道理,我們素不相識的,你要是硬把我拉去做了墊背,你看我長得比你壯,力氣比你大,做鬼我也會欺負你……”
這是希望我拉你當墊背呢,還是希望我拉你出氣呢?言明好笑的在他麵前蹲下:“喂,你不是腿軟了吧!”
“我娘說了,見了鬼不能逃,一逃他就跟著你了!”
眨眨眼,言明怎麼沒聽過。
四周是黑暗的,冥紙堆慢慢的冷寂下來,看著這個死死盯著自己的家夥,言明覺得自己有點欺負老實人了。
便率先站了起來,伸出手:“來,起來吧!”
“我能碰到你?”老實人猶猶豫豫的伸出一根手指頭,還沒戳到言明就猛地收回了手:“我知道了,你是想要上我的身!我告訴你,不行。”
夜幕裏,秦顏習慣性的泡起了茶,茶水氤氳間,似乎隻是偶然相逢般,開口:“既然來了,就下來喝杯茶水吧。”
似風輕身落地,嘴角凝著一抹似有還無的笑意,仿佛隻是閑庭信步,偶然相逢一般踏入:“好香的茶,好瀟灑的人,好深遠的話。”
三個好字,似風已經坐下,端起秦顏遞來的茶,目光如水般流轉。
秦顏仿佛沒有聽到,對於似風類似於偷聽卻十分理直氣壯的行為也沒有感覺,隻是慢慢品著茶:“這些年,她好嗎?”
這個她是誰,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