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頭來,紅影過處,如火般燃燒的奪目豔紅,女子撐著一把二十四骨紅梅傘,雖是從雨中行來,身上卻一星半點的水滴也沒沾上。
雨落如珠,這樣的天看著雨是很美好很愜意的,可是若是因為被人強拉去愜意而頭疼腦熱,那是無很無語。尤其在你頭疼腦熱的時候,還有兩人盯著你瞧,卻什麼事也不說,那是頭疼藥加倍的。
現在的言明就加倍的頭疼。
看著容兒那個無辜的眼神,言明很想歎氣,現在他才是病人好不好。
轉頭瞪上那個狡猾的笑容,言明很幹脆的歎氣出聲:“你們兩個打的什麼主意?”
“沒有沒有,言明你喝藥了沒?”容兒無辜的眨眼。
“喝了。”
“言明你渴了沒有?”
言明端起桌上還冒著熱氣的杯子。
“那言明你餓了沒有?”
言明實在無力了,隻得“嗯”了一聲。趕緊把容兒打發了才好。
“那我去給你做吃的吧!”
“嗯。”
“狐狸,照顧言明啊!”
“嗯嗯!”諸葛狐狸笑眯眯的用力點頭。
“言明啊……”
“嗯?”
“你病了是不是?”
“嗯!”
“你喝藥了沒?”
言明懶得瞅他,轉而在未下完的棋盤前坐下。也不知道是誰害他生病的,想起昨夜這突然冒出來的人非拉著他“聽雨”,最後居然還拉著他什麼也沒帶的衝進潑天雨幕裏,結果自己病了,這人卻笑眯眯的半點病痛也沒有!
言明很氣憤,所以幹脆不理他。
“言明是個笨蛋嗯?”
“……”
“咚--”
看著倒在地上的椅子,連帶著倒在地上的人,言明捏著棋子,露出個滿意的笑,轉而看向窗外的雨,這雨又下大了啊。
雨由最初的一滴一滴,到後來的一排一排落著,天地之間似乎隻剩下了“刷刷”的雨聲,有節奏地敲在屋簷,樹葉,大地,形成一種不同的曲調,合成一首雨幕的曲子。
言明看著看著就發起了呆。
若是沒有猜錯,秦顏是在活死人墓裏,而活死人墓究竟在哪,說也不知道。那兩個丫頭是不是活死人墓裏的人,言明自己不知道。
因為活死人墓是一個連言明都不知道的地方。
雨停了,言明也不知道。
看著言明發呆,容兒忍不住脫口而出:“言明,你……”話語忽然中止。
你什麼?你不要去?好不容易有了秦顏所在的消息,言明怎麼可能不去?
等雨停?言明拍在那個叫桑青的女子身上的“追魂”時間長了就會消失,言明自然是一刻也等不得的!
容兒忽然埋怨起了琴聖,什麼時候外出不好,偏偏這個時候離開九重山,連潭伯也跟去了!也埋怨自己,沒事幹嘛給言明整那些奇奇怪怪的藥物,要是沒有“追魂”言明也不會冒險,更埋怨自己幹嘛不做做好,製成撒上後可以長久追蹤的藥粉,這樣言明也不用這麼著急了。
追魂放出彩蝶,由彩蝶追蹤氣味,人聞不到,洗也洗不掉,一沾上衣服就入了肌膚,可是隻能保持七天,七天之後就會散了香味。所以言明一刻也不能耽誤,諸葛廣那不能透露太多,言明所有的交代都寫在了信封裏,補上了對諸葛廣的交代,言明索性將之前寫好的也拿了出來,一並交代給容兒。
容兒拿著信,心裏卻在想著可以陪言明一起去的人,不歸還沒有醒,自己半點忙也幫不上,不拖累就很好了,諸葛廣另有安排,九重山的人容兒信不過,算來算去,隻有言明孤身上路。
“放心,沒人能夠傷得了我的。”言明這話倒不是大話,他的凝魄已經形成,不但百毒不侵,就是周身傷她的事務在一個凝息間也能讓她察覺出來。雖然到不了飛簷走壁,不過自保是足足有餘了!
在發覺自己把心底的怨懟說出來時,容兒狠狠咬住了牙。
容兒這樣言明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言明是那麼容易被打敗的嗎?”
容兒蹙眉,言明笑著安慰她:“爺爺和潭伯的事情我知道,閑王在這裏壓製著是最好的,若是有什麼變數至少能夠保你無憂……棋局已經開始了,就看誰棋高一著吧!”言明嘴角掛著天下在握的笑意,飛揚裏帶著灑脫。
“那你呢?”容兒說完就後悔了。他不喜歡言明這樣,那種把所有人都安排好了,唯獨漏了他自己的……可是容兒也知道,言明的事情自己永遠也幫不了。
容兒知道自己不能再阻止言明了,可是她壓抑不住。
她討厭這種感覺。
言明發出一聲輕笑,揉了揉容兒的頭:“我本來想把倚恒調過來的,隻是喜兒現在的身子重,常歡到底沒有倚恒穩重。現在閑王爺在這兒最好不過,有什麼事情都去找他,別叫他閑著!好好照顧自己,別擔心我,其實沒有這件事,我也會去的,爺爺不出三日就會去活死人墓,不歸醒了還要調息一個月,不然經脈受損餘生可就是個藥罐子了,有你心疼的。”言明想了想沒什麼要補充的了,便道了一聲:“保重。”
容兒跟隨著言明的腳步不疾不徐的走向門口:“好,我聽你的。”
看著門口準備好的駿馬,容兒緊緊的抓住了言明的衣袖,咬著唇,半響才問:“你會回來的是不是?”
“當然,我還要看我的容兒穿上鳳冠霞帔呢!”
言明拍了拍容兒的手,風采翩翩的翻身落在馬背,對著屋頂上的諸葛廣遙遙一笑,再次看了容兒一眼,朗聲道:“要保重。”
諸葛廣也想通了言明定然是知道還有一個人的,肯定在那桑青身上放了什麼,所以看著他離開,不阻止,是因為你知道阻止不了,留下,是因為言明希望他留下。
言明對那兩個人是活死人墓中人的身份自然是有九分把握的,桑青他見過幾次,心底有數,所以活死人墓他必定是要闖上一闖的!
窗外的雨不大,霧蒙蒙的一層,略微沾濕了人的發,凝在了人的眼睫上,晶瑩剔透如淚一般。
秦顏伸手輕輕拭去姑射眼睫上的水珠。
“桑青的傷好些了?”
“我沒有罰她們,讓她們回屋了。”
說著姑射抬起頭,望著秦顏溫柔的神情,眨了眨眼,似乎將眼裏的情緒也眨掉,隻是在秦顏的目光裏,卻有一種被他看清楚一切的錯覺。
秦顏看著她的目光太清澈,太明淨了,讓她不由自主的就別開了眼,推著他的肩讓他坐到竹椅上。
“你的傷口還沒上藥吧,我幫你。”秦顏的手上有著幾道彎曲的傷口,生生捏碎了茶盞後留下的,血液半黑半紫的凝固,活死人的血在生命消逝的那一刻才會回暖,一旦暖了變紅,也就到了煙消雲散的一刻,連白骨也留不下來。
秦顏並沒有什麼在意的樣子,看也沒有看受傷的手,對於他來說已經沒有所謂的上藥不上藥了,知道姑射不喜歡自己這麼講,也就由著她,目光放到窗外,蒙蒙的細雨泛起一片水霧。
看不清,看不透,卻那麼吸引人的目光。
“下次要小心一點,傷口不能碰水。”仔仔細細的清理好傷口,認認真真的上好了藥,動作輕柔的像是對待最珍貴的寶貝一般,語氣卻放到了最平穩,像是隨口的叮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