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七八糟的寢室裏,三個年輕人正湊在一起激烈地討論著什麼。李從雲進來的時候,三人都沒有注意到他,他隻好用力敲了敲門,引起三人的注意。
三張臉同時轉向他。這是三張氣質完全不同的臉龐。左邊那個,麵色白皙,看起來有些瘦弱,帶著一副略顯老氣的黑框眼鏡,隻是少了一絲陽剛之氣;中間那個,濃眉大眼五官端正,可惜微微有些胖了,缺了點精悍;右邊那個則是黑黑瘦瘦,精神不錯,隻是過於瘦了一點,總讓人覺得有些營養不良。
“三位未來的大法官、大律師,至於這麼廢寢忘食麼?該吃飯去啦。”李從雲笑著說道。
中間那個濃眉大眼、微微發胖的年輕人站起來:“唉,我說怎麼腰都坐酸了,原來都到中午了!不過李從雲,說實話,我實在羨慕你,論文答辯這麼重要的事,你居然根本不著急,媽的,這世界還有天理沒有了?”
他身邊那帶黑框眼鏡的青年站起來,皺眉道:“老劉,注意形象!咱們可是華大的。”
另一邊,那黑黑瘦瘦的青年嘿嘿一笑:“老劉還有什麼形象可言啊?現在女生們一提起男生208寢室的劉和平就偷笑……”
劉和平的胖臉上頓時黑雲一片,咬牙切齒轉過頭:“陳雙喜!你還好意思說,我那鞋本來是放在床下的,誰讓你曬外麵去的?啊!”
陳雙喜頓時睜大眼睛:“老劉,你說話要講良心啊,那麼臭的鞋,你放在床下!哥哥哎,你睡在上鋪可以裝作沒事,我可是在下鋪啊,我睡個午覺都被你那鞋子臭醒了啊!我能不顧髒了一隻手給你丟出去,那都是看在咱們幾年的交情上啦!你居然還好意思怪我?”
劉和平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氣得跳腳:“可那天是係裏安排女生部的幹部們到男生宿舍‘觀摩學習’,你哪天不能丟,偏偏那天就給我丟出去了,你分明就是故意出我的洋相!”
陳雙喜萬分嚴肅地站起來,表情猶如在群眾集會時宣傳毛主席光輝思想的黨政幹部:“對於這個指控,本人是絕不承認的。李唯,你說說,那天老劉的鞋是不是格外臭——雖然他的鞋襪平時就很臭,但那天絕對是最臭的一天,所以我雖然平時都忍了,但那天實在忍無可忍。”
李唯,也就是帶黑框眼鏡的青年,他被陳雙喜拉著,一時掙紮不脫,猶豫了一下,一臉為難地劉和平說:“老劉,嗯……我覺得雙喜這個話,還是基本屬實的。”
劉和平大怒,頗有列寧同誌在革命勝利在即時站起來大聲命令“占領冬宮!為什麼還不占領冬宮?”時的威嚴:“什麼叫基本屬實,大家都是學法律的,按照法律原則,就算要定罪,那也得是‘犯罪事實明確,證據確鑿無誤’,你這個基本屬實怎能算數?”他連忙走到門口,扯住李從雲:“從雲,你是學生會領導,又是係團支書,代表著我們先進、榮耀的共青團,我還是最相信你,你來說句公道話,你說陳雙喜的行為是不是太不顧及同學情誼了?”
李從雲還沒來得及把公道話說出來,陳雙喜先跳起來:“我反對!”
李從雲頓時一怔:“我還沒說話呢,你就反對什麼啊?”
陳雙喜指著劉和平:“老劉……不是,原告剛才的話,分明就是誤導審判長,這個問題本身有問題。”
李從雲笑著問:“這個問題本身怎麼就有問題了?”
劉和平也立刻點頭,對李從雲說:“被告這是故意擾亂庭審秩序,審判長同誌,我請求暫時剝奪被告的發言權。”
陳雙喜連忙上前一步,說:“等等等等!審判長同誌,原告剛才的提出的控訴,是說我不顧忌同學情誼,這分明就是故意將一件小事無限拔高!試想,我本來正在睡午覺,忽然被他的鞋子臭醒,這個時候我還睡意深沉,隻是受不了他那鞋子,才迷迷糊糊把它丟了出去,當時我根本沒有想起來當天會有女生部的幹部來男生宿舍‘觀摩’,既然如此,又怎麼能說我不顧忌同學情誼呢?這一點,還請審判長同誌、陪審員同誌斟酌。”
李從雲點點頭:“這麼說,也不無道理,或者說至少是符合常理常識的。”
劉和平自然不幹,忙道:“審判長,他這根本就是推卸責任。按照我國法律和大陸法係(法律名詞,這裏的大陸一般是指歐洲大陸,大陸法係也稱歐陸法係,屬於成文法,我國內地采用的就是大陸法係)之慣例,除非他有精神病或者精神病史,當時又處於犯病狀態,才能免於刑罰,否則即便醉酒犯法,不也要負法律責任嗎?由此可見,他說自己睡意深沉,這是不能當做庭審自辯無罪的理由的。”
李從雲又點點頭:“這麼說,倒也符合我國法律的基本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