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在天下有所作為
我們繼續講這句話，天根就像細菌一樣在宇宙之間漂浮。有一次，他遊到了一個叫“殷陽”的地方—殷山之陽。中國很多地名都跟陰陽、東西有關。我們大概知道山東、山西、河南、河北、湖南、湖北等地名的由來，以及它們涉及哪座山、哪個湖。
總之，天根遊晃到殷陽這個地方，走到蓼水岸邊，正好碰見無名人，便問道：“請問如何治理天下？”向無名人詢問為天下之道，這很有況味。一個無業遊民關心的居然不是如何治理國家，而是如何平衡巨大的複雜係統。基本上，他是站在聯合國秘書長的維度思考問題的。天下可以很大，也可以很小。我們的身體就是一個天下，你從來沒有意識到，當你健康的時候，身體是怎麼運轉的。
有一天，幾個“曬娃狂魔”（特別喜歡曬孩子的家長），各自說著自己孩子的思想如何高級深刻。有一位家長說：“我兒子問：‘不是要求自己證悟嗎？一切要靠自己嗎？為什麼還要尋找上師呢？’”結果，另外一位家長就說：“我們家孩子問的問題更高級：‘爸爸，請問我明明吃進去的是蔬菜、米飯還有肉肉，它們是怎麼變成（外屍裏巴）（外屍裏巴）的？’”
如果我們知道它是怎麼變成某種樣子的，它就變不成了。大部分時候，當你還沒有意識到它是如何變化的時候，它就已經變成了。所以，複雜的係統是指那些你可能根本不知道它是如何運轉，而它卻以自己的方式在運轉的體係。小梁認為，這大概就是天下。用互聯網公司的話來說，這就是“生態”。
總之，天根問無名，怎麼樣才能夠“為”天下呢？此處的“為”，可以解釋為治理，也可以解釋為作為或成為。如何在天下這樣一個巨大的係統裏麵有所作為，或者如何成為一個好的天下？很多人都說：“這好像很矛盾，是不是隻有一個解釋？”不一定，讀中國古書最大的樂趣在於不確定性。
如何讓自己成為天下？這個問題本身也很有趣。但是，無名的回答比較符合禪宗思想，他說的是：“去，去，一邊兒去，你這個粗鄙的人，怎麼會問我這些不靠譜的問題呢？我正準備和造物者郊遊，如果我不爽的話，我正準備乘著像小鳥一樣的氣，不受各種宇宙維次的影響，到烏有之鄉。你為什麼要問我如何治理天下或者讓自己成為天下這種傻問題呢？”
對這一段的解讀，如果我們從字麵上來看，隻能看到無名人是一位脾氣不太好、有點兒傲慢的小老頭。但是，如果我們換個角度理解的話，又是另外一番況味：一個人正在進入禪定—“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正在“照見五蘊皆空”，突然你跑過去，問：“哈羅，有人嗎？”你想一下，他會是什麼反應？他隻能說：“去，我剛才正在顱內高潮，正在物我兩忘，完全進入禪定的時候，你卻來問我一個理性的問題—怎麼治理天下？”
無名人後麵講的這一大段話，在我看來，基本上又是一個打坐到某個階段的描述。難怪很多人都說，《莊子》本質上是一本修行之書。